痛楚的漢江(2 / 3)

她望著淚流滿麵的老實人,放聲哭起來,她確實舍不得兒女,也舍不得這個老實巴腳的、容易受人欺負的老實丈夫呀。

可是,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呢?孫瓜娃想了一陣子,難過地說:"蓮,我沒本事,也,也沒出息,養活不起你,現現在隻好......"

雨蓮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心如刀剜,伸開雙臂猛地抱住丈夫:"你、你不要這樣說。"

孫瓜娃仍說:"隻、隻好離、離了,你,你去另尋好家吧,嗚--"他大聲哭起來,臉上手上都是淚。

雨蓮為老實人擦著淚:"不,不......離開我,你會上當受騙吃啞巴虧的我不照顧你,心裏就不安寧。"

孫瓜娃停了一下,好心地說:"別,別管我,為,為了兒女,隻有這,這樣。古往今來,討著吃、吃的也不少,咱、咱們夫妻到、到頭了,冬、冬女小,你、你帶著,秋、秋娃留給我,你、你收拾一下,走吧。"一家人哭成一疙瘩,後來,雨蓮想來想去實在無路可走,隻好這樣辦了。

她帶著五歲的冬女,走村串寨討飯到了外縣。這裏有些好心的人替她說媒,她不同意,想念著老實丈夫和兒子,期待能夠團圓。後來,她聽說孫瓜娃帶著秋娃上了一個寡婦的門做女婿了她心灰意冷,痛哭一場,才帶著冬女,走進了周順子的門......

雨蓮抽抽泣泣地講完了她的遭遇。

周順子悶住了,他沒想到如今還有這號事,但是,事實就在他的眼前。

雨蓮以為他不高興,偷偷的望了他一眼乞求說:"你,你別見怪,我回想起往事,想到那老實丈夫和兒子還會受人欺負,就忍不住哭了......花燭之夜,本是喜事,不應該落淚,可是人在喜中容易想起過去的悲事,並且我這個結婚算不算喜事呢?請,請你千萬原諒。"

周順子搖了搖頭:"我不會怪你的,你的結婚不算喜事,我的結婚難道就是喜事嗎?唉,我也弄不清楚了。"

說完,他站起來,走出洞房,來到院子裏,敞開衣襟,讓夜風吹著發燒毛亂的胸瞠。望著茫茫的夜空。望著稀薄的星星,他聯想起了近幾年來農村發生的許多事,心中憋悶悶的,理不出個頭緒來……

炊煙

小鳳端出一把竹凳子,在院壩上坐下來。望著近處的山村,遠方的縣城,她又默默地出神了。

小鳳的家地勢很好座落在大山的半腰。背靠巍峨悠靜的翠峰,麵對整齊現代化的縣城。沿著房後陡峭的山路往上再爬一會兒。就登上了峰頂。那上邊有一座靈峰寺廟,是本縣的一大名勝古跡,雖說當年的和尚已經歸俗了威武的神像也在前些年的動蕩中被人砸碎了,但如今前去求神拜仙,踏春遊玩的人仍很多。順著房前的山路直下三、四裏,就到了小河邊,本縣的縣城就建立在河那邊的沙地上。小風站在自己的院內往下俯視,就將葫蘆狀的縣城裏的建築物看得一清二楚。哪兒是文化館,哪兒是體育場,哪兒是百貨大樓?她能夠一一指點出來,就好象麵對一幅繪成的地圖。對於縣城的向往,小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烈。雖說自己出生以來幾乎天天麵對著它,眺望著它,但劌寸不過隻覺得哪裏是平帥有很多漂亮的房子,一定很好玩吧,再無其他企望了。自從去年迸城去做短工,看了體育比賽,跳舞場,錄像片之後,她才覺得繁華的城裏在許多方麵還是比偏僻的山村好,才意識到當地流傳的"離城一丈,是個鄉棒"這個俗語中的道理。她心裏開始躁動不安了,這也許與她十八歲易於胡思亂想的年齡有關吧。

今日天氣非常好,初夏的陽光,把山野照得清晰明淨。碧青的、茂盛的樹林,淡黃的、成熟了的豌豆地,翠綠的、葳蕤的茅草坡,灰白的、細長如飄帶似的山路兒......色彩很鮮亮,格局頗奇特,處處似畫兒一般。天空湛藍湛藍的,仿佛整塊兒擱在山尖上,看起來離人們很近。幾隻公雞叫午了,清脆響亮的啼唱打破亙古的沉悶。緊接著,幾戶農家的房頂上飄出了炊煙。

小鳳很喜歡看山村的炊煙。遠遠望去,那飄忽不定的煙霧在天空中輕描淡寫,嫋嫋升騰,最後被海綿樣兒的藍天吸收去了。她愛這煙兒,卻並不愛農民廚房裏的勞作,那大大的鍋灶,塞了滿肚子的柴禾,太濃太重的煙氣來不及逃出來,便在廚房裏亂撞,嗆得人打噴嚏,酸得人眼睛流淚,把牆壁熏得黑黝黝的,難看極了。不過冒出房頂的炊煙是另外一回事兒,那是升華了的,過濾了的,富有神韻仙氣的精靈。

縣城的方向,隱隱約約地傳來了高音喇叭的聲音,城裏的人們也到開午飯的時間了。小鳳幻想著,那些幹部、工人們手拿瓷飯碗兒,排著長長的隊,去打一份份做好了的飯菜,多愜意呀!

肚子有點兒饑,人卻不想動彈。哥哥進城賣糧去了,娘也到後山姐家去看她的甥了。剩下她一人,櫃裏裝著白米細麵,梁上吊著臘肉,竹籃裏盛著雞蛋,想吃啥好的就做啥。然而她卻沒心思。山路上,有兩個人影子爬上來。從那上一上,停一停的懶勁兒,從那色彩鮮豔的服裝上看,他們不是山裏人,大概又是來遊靈峰寺的城裏人吧。真怪,今天的遊人特別少,一不上學也不知是星期幾了?反正不會是星期天休息日,因為這一天人最多。

太陽拐過房頂,撇開樹蔭,照到院壩裏來,給人以熱,給人以焦躁。小鳳提起竹凳走進堂屋,又摸出一雙做一做、停一停、令人心煩的男人的鞋底子納起來。

正低頭做活兒,忽聽院壩裏有說話聲,她抬頭一看,啊,這不正是剛才往上爬的那兩個人嘛。身穿綠裙,手打花傘的是一位大姐姐,頭戴太陽帽,手提黑相機的是一位大哥哥。她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計,站起來迎出去。

"小妹妹,忙著呀?"大哥哥搶先打招呼了。"啊,請進,進來坐......"小風有點不知所措。他們很大方的走進來坐下。大姐姐問:"小妹,就你一人在家呀?"

小鳳點點頭:"嗯,娘和哥都出門去了。"大姐姐又問:"你叫啥名字?"

"我叫小鳳。"

"噢,小鳳。今年十幾歲,沒去上學呀?"大哥哥盯著她。

"十六。讀滿初中,就沒去了。"小鳳心裏很慌亂,感到腳、手沒處放。

幸好大哥哥沒有繼續盯著她。隻見他從上身的有著淺花格子的很好看的襯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塑料本兒,遞過來說:"我們是地區報社的記者,到你們縣城來采訪,今天想上靈峰寺去看一看。"小風雙手接過紅本子,那皮兒果然印著記者證字樣,裏邊還寫有姓名、年齡、職務等內容。她禁不住瞥了大哥哥一眼。姑娘的眼神像照相機,隻一下就可以把所望的對像裝進心中,尤其是對男性青年則更為敏感。這位大哥哥身材挺拔,穿著瀟灑,舉止文雅。當記者的定有高深的知識。一股敬意從小鳳心中油然升起,她不由地在記者證!占的照片上多掃了幾眼,以便印像更深一些。然後合上紅本子,還給了大哥哥。

大哥哥接過紅本子,說:"我們上山去,但趕回縣城吃午飯是不行了,你能不能為我們做一頓鏌?"

"行、行,當然行。"小鳳連忙點頭,但答應後又有些擔心,"不過,我們這裏沒啥好吃的。"

大哥哥說:"不要啥好的,做一頓漿水麵吃就行了。"然翟蒹王菜菜言雹票磊器;萎掌巍蘭;從小就開始幫媽媽做飯,這漿水也不知做過多少近口她兀王Ⅵ以勝任。

"那就謝謝你啦,小風。"

她關上房門,爬上山來,幾分鍾就到了靈峰寺。寺廟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正疑惑,忽聽廟後的空地上傳來"冬冬"的響聲,她走過去一看,原來大哥哥與大姐姐正在跳舞。他們麵對麵相隔兩尺遠,跳得正高興,胳膊、腰肢、腿腳,渾身都在抖動,很好看,很有力,精彩極了。小鳳站在地上看得出神,但突然想起自己的偷看是不道德的,便故意咳嗽幾聲,說:

"噢,你們在這兒哩。"

兩人停下來,回頭招呼說:"是小鳳呀。""飯好了。下去吃飯吧。"

"好。"

三人下山來,回到家裏。小鳳將麵條放進鍋裏,煮熟後,又調進漿水菜湯,然後舀了滿滿兩碗端出來。

大哥哥和大姐姐吃得津津有味兒,連聲稱好。小鳳放心了。滿意了,身上湧出一種幸福感。不知這兩人平時的飯量怎樣,反正今天每人吃了兩碗才住手。看來他們是真喜歡小風做的這頓飯的。吃罷飯,閑扯著。大姐姐問:"小鳳,你願意不願意去城裏幹活?"

小鳳不知怎樣回答才好。說願意吧,怕人家笑話她低賤;說不願意吧,她又確實向往城裏的生活。最後她出爾反爾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大姐姐笑了,說:"我們地區單位的很多幹部是雙職工,需要找人去做飯帶孩子,你如果願去,我聯係好了給你來信。"

大哥哥插上一句:"小鳳去呀,保險家家歡迎。"

小風聽了大哥哥的這句恭維話,頓時臉紅了。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異常羞愧。同時心裏又異常的甜,好象喝了蜜糖。這位大哥哥嘴巴真會說話,不過,能受到他的誇獎,小鳳心裏感激不已。"好,就說定了。"大姐姐站了起來。

大哥哥拿起照相機,指指她倆說:"來,我給你倆照一張相。"小風連忙往後退,這咋行呢,瞧瞧自己這身黃的確良的上衣,藍平布褲子,舊布鞋,咋能與人家站在一起照相?

但大姐姐硬把她扯到院壩裏來,扶著她的肩膀被大哥哥裝進了那四四方方的小照相機裏,再也無法逃脫了。她感到自己的寒酸,同時又感到一陣驕傲和興奮。

照完相,裝好機子,兩位剛混熟的朋友要告辭了,小風心中湧起一陣依依不舍的情緒。

這時,隻見大哥哥從口袋裏掏出二元錢,說:"小風,麻煩你為我們做飯,這是飯錢,請收下。"說罷放在桌子上。

小鳳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她憎恨大哥哥這種冷冰冰的、公事公辦的口氣,她感到自己受了卑視,被人瞧不起,於是跑過去拿起錢來,喊道:"不,我不要。"

但她又不好直接去還給大哥哥,便跑出來追上已出門的大姐姐,把錢塞在她的口袋裏。大姐姐又掏出來塞給她。她們你一送,我一還的糾纏。大哥哥卻趁空兒溜走了。

最後,大姐姐把錢猛地放在地上,轉身就跑。小風站在院壩,突然對兩個城裏人沒了好感。說沒好感也不準確,反正是一種既愛又恨的複雜的感情。

城裏人走遠了,他們說以後要寫信來,還說給她在城裏找一個活兒幹,但又不知他們說的話算不算數?

自己的那個像一定照得很醜、很窩囊。丟人!

日頭西斜了,山裏起風了。娘和哥還沒回家,家裏空蕩蕩的,過於沉靜、過於寂寞,讓人惆倀。

有的農家早早地做開了晚飯,房頂上又飄出了縷縷炊煙。天空中的藍色在消失,鮮亮在消失;灰色在增加,陰暗在增加。升飄的炊煙顯得輕浮,顯得無力,顯得抽像。她覺得自己突然不愛炊煙了,這炊煙太空虛渺茫,太浮於表麵,太脫離實際,還掩蓋了某些真實本質的東西。

一陣悲哀網住了她。

竹笛聲聲

竹笛聲聲時而,像秋溪涓涓如怨如訴;時而,像洪浪滔滔,又悲又壯。竹笛啊,你傾訴著吹奏人的什麼心聲?

月色清清。高山巍巍。山巔上,長著一棵巨大的槐樹,枝葉如傘,槐蔭一團。吹奏人背倚槐身,他雙眼呆癡,神情憂鬱。吹著吹著,兩行眼淚湧了出來,流到嘴邊,滴進笛孔,使笛聲變得更加沉幽。薄暮時分,她回娘家來了。兩人在池塘邊相遇,她瞧見他,便低著頭從他身邊匆匆地走過去了,他站在那兒,等待著要和她說幾句話。但是,她連頭也不回飛快地去遠了。他的心碎了竹妹啊,難道你人變了心也變了嗎?竹笛聲聲聲聲竹笛,從他的口裏吹出,來自心田,飛進了另一人的心中。

月夜寂靜,笛聲悠遠。對麵山懷裏抱著一戶人家。此時,門閉燈滅,人已安睡。但是,笛聲仍然破窗而入,來尋找知音。

她躺在床上,早已淚流滿麵了。想翻身,又怕驚動了腳下的母親。她隻得靜靜地躺著,動也不動,讓那痛苦的蟲兒,盡情地吞噬著她的心;讓那悲哀的淚水,奔湧地浸濕著枕巾。

鬆哥啊,我咋能不理你,我的心咋能變了呢?我不能跟你說話,一開口,我就會控製不住自己。你知道嗎?從你身邊走過,我的心激烈地跳著,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為了不讓你看見,我頭也不回,飛快地走了。鬆哥啊,你理不理解我的心情,你會不會埋怨我?

我咋會把你忘了呢,今生今世,我欠了你一筆永遠還不清的感情的債。想起你對我的好處,我就深深地內疚。過去,我們是多麼幸福啊:你放牛,我放羊,牛兒和羊兒相處得真親密;你吹笛,我唱歌,笛聲和歌聲配合得多融洽;你做丈夫,我扮妻子,小小的遊戲讓人好不開心。人要永遠是天真的童年該有多好,要不,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為你洗衣做飯,跟你作伴幹活,咱倆相親相愛,白頭到老。

可是,我身不由己呀!我的出嫁,深深地刺痛了你的心。你譴責我,懲罰我吧。你吹吧,吹吧,你的笛聲,喚起了我心底久久地共鳴,我用全身心在聽著啊!

這時,笛聲卻突然斷了。

他從嘴邊取下竹笛,自己已經口幹舌燥了。他覺得有點疲倦,便坐在槐樹下的大石頭上,舉起竹笛,讓月光照著,久久地凝望著:竹笛呀,你為什麼不給我唱歌兒呢?你聽見了我的呼喚嗎?竹妹呀,你聽見了我的笛聲嗎?這笛聲,是讓你痛苦,讓你喜歡,還是讓你討厭?不不,你不會討厭的。過去,咱們一上坡,你就扯住我的胳膊,纏著讓我吹笛子。你來唱歌兒,你太喜歡竹笛了。

竹妹啊,你很聰明,十分漂亮,但又太軟弱了,人家把你當禮物一樣送出去換回了你的嫂嫂,你就這樣容忍了,答應了?你為什麼不反抗,不鬥爭?你、你......

啊!不、不、不能怪她,隻怪咱們這山頂頂上太貧苦,太落後了,人們還不能完全由自己做主,還要受環境,命運的擺弄。她和許多姑娘一樣,落進了"換親"的泥坑。

社會為什麼這樣不平,世事為什麼這樣艱難,人生為什麼這樣悲酸?相愛的人得不到結合,財富可以左右一切?

他握起竹笛,又猛烈地吹起來,他把滿腔的憤怒,都傾注在笛聲裏。

竹笛又奏起來了,一個個飛旋的音符,奔瀉地流進窗裏叩在了知音人的心上。

啊,笛聲是這麼激揚,這麼狂亂!鬆哥,我知道,你在發悶氣;你在怨恨我。

你怨吧,恨吧,我是多麼愛你啊,沒有你,我心中的一塊藍天就永遠是陰雲密布。你肯定不知道,在我做出人生抉擇的時候,我的心情是多麼複雜啊。

我的哥哥,人很老實,憨厚,在莊稼活上是很能幹的。可是他三十多歲了,還找不到媳婦。山外的姑娘,根本不願嫁到山上來;山上的姑娘,都"換親"換到山外去了。給哥哥找媳婦隻有兩條路:一是拿錢買一個回來,另外就是拿我換一個回來。第一條路是無法走的,我們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上,哪裏來的一大筆錢買媳婦呢?可是,哥哥的年齡一天比一天大了。因此,這事成了父母的一塊心病。媽媽為哥哥的事急病了,臥在床上一聲聲歎氣。

去年春天,我舅舅來當介紹人,說山下有一家,要拿我換親,雙方不要一分錢。聽了這個消息,爸爸和媽媽心裏動了,就勸我嫁給那家。我知道這個情況以後,又哭又鬧,堅決不同意。鬆哥,我把心早就給你了,咋能另許他人呢?

對於這件事,哥哥也堅決反對。他和咱們一起長大,一起割草放牛,他知道我的心已給了你,他不能眼看著妹妹去遭受痛苦的折磨。他為這事,甚至和父母吵了起來。

可是,周圍的環境對我是不利的。親戚們,鄉鄰們都登門勸說,說我是不孝敬父母的孽女。說我太任性而不頤全家。家裏呢,整天悶沉沉的,母親病更重了,眼睛一天天下陷,爸爸低頭不言語,哥哥出門做活去了。家裏一天一天垮下去,看來,不給哥哥成家,日子難過下去呀!而這一切。又都是我的責任。

痛苦之餘,我又想,人生幾十年光景,混一混就過去了。為了家矗的毒媚付需的窖小轉白戶商訪衙m犧締的再涕以前的姑姑,姐姐們,不都走了這條路嗎?最後,我終於向命運妥協了,嫁給了那家。

鬆哥,你以為我現在很幸福嗎?那你就想錯了。幾年來,我受了不少的氣。那個丈夫,是天生的神經麻木症,整天無精打彩,二十多歲的人了,晚上還尿床,難道我就給他當一輩子傭人嗎?難道我的青春年華,就在他的身邊渡過。

鬆哥啊,不要怨我,不要恨我,我永遠是愛你的,每當我痛苦的時候,就感到非常需要你,我有什麼辦法呢?

啊,笛聲,我的好夥伴,要是在過去,我早就伴著你的旋律歌唱起來。可是現在,我心中有一支痛苦的歌,怎麼也出不了唇......竹笛聲聲,從憤怒的高潮,慢慢地降落下來,現在平靜地吹奏著,他的心情,也平靜了許多。

他從石頭上站起來,麵向知音人的方向,吹出了婉轉親切的聲調,像是娓娓而談,像是熱情呼喚。

竹妹啊,你出嫁以後,為什麼幾年才回來一次?是嫌山高路陡,村土貧窮;還是不好意思見你刺痛了人的麵?你不知道,他是日日夜夜盼望你回來,盼望見到你啊!

竹妹啊,咱們山裏如今也變了,再不像以前那麼貧窮了。你的鬆哥,過去的放牛娃,現在成了木耳專家,還包了一麵柴坡,種木耳每年收入千把塊;他分了幾畝土地,黃金豆似的苞穀粒曬了一院壩。竹妹啊,他多麼想領你去看看,可是,你為什麼不理他呢?他還像從前一樣愛你呀!

他吹著竹笛,一步一步向山下走來。笛聲裏,蘊滿衷心,蘊滿期待。

她心中慌了,躺不住了,鬆哥啊,你莫驚醒了我的母親。她抬頭看看,母親沉睡著,打著輕鼾。

母親的身體,比從前好多了。那時候有病無錢買藥,隻好拖著。最近,家裏把母親送去住了半個月院,回來後,飯食增了,睡眠多了。這次她回來,母親很高興,給她講了山裏的變化,講了家裏的發展。爸爸種漆苗,收入挺可觀;哥哥當了茶場場長,幹得不錯,受到區裏的表揚。看到家裏的興旺,她的心情也開朗了許多。她還旁敲側擊地打聽出,鬆哥現在也挺紅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