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稹這些話,有慰有勉,真收到了十分功效。傅師行心裏時而亂紛紛、時而暖烘烘,是敬是怕,是喜是憂,連傅師行自己也說不清了。
“就這樣吧。明日榮軒南去,你送送他。”蕭稹立起身來,“靳輔上的折子,請下詔給黃河上流沿岸栽樹種草,你代我草詔,嚴旨命甘陝總督及巡撫切實督辦,寫好了呈來我看。你,還有上書房幾個人,要多辦實務,少生是非,你跪安吧!”
傅師行戰兢兢地離去。蕭稹掏出金表看看,是亥正時分,估約戲快散場,正要起身命駕,卻聽身後有人笑著念佛道:“阿彌陀佛,王上濟世渡人之心,上蒼明鑒!”
蕭稹回頭看時,卻是司馬晴從對過屏風後閃出,便笑道:“是你啊?我還以為你沒來呢!”
“阿秀硬拉我來的。”司馬晴微微一笑,合掌說道,“臣妾已聽多時了!”
蕭稹沉吟道:“你知道,榮軒去江寧,是要辦一件潑天大案。事情若不涉及中央樞臣,那是最好,若真的和你哥哥有什麼勾連,我南巡的事說不定還得推遲呢!”
“王上開導這個姓傅的,不許他攪進去。”司馬晴歎息一聲,瞑目說道,“千古帝王,誰有這份仁慈之心?阿彌陀佛,功德無量啊!”
榮軒奉旨調任江寧織造,第二日便啟程南下,但走得並不快,出京之後他便東下泰安,登上泰山觀日出,又踅往濟南,在老於成龍處盤桓數日。郭彰和司馬威原疑他奉有密旨,見他一路遊山玩水,也就不再疑惑。
入江蘇境後,榮軒卻一反常態,隻在驛站打尖吃飯,也不要從人跟隨,換馬不換人,日夜趲行,隻兩日工夫便到江寧任上。當天辦完交割,委了一個司官暫管衙務後,便乘四人肩輿來見謝瀾,此時天方斷黑。
“子煦!”謝瀾與榮軒原是八拜之交,又是兒女親家,說話曆來開門見山,見榮軒行動詭秘,神色有異,便笑道,“你這弄的是哪一出?昨日見邸報,你還在淄川,今日就到了?連個信也不來——如今做了這麼大官,依舊如此冒失!”
榮軒笑道:“大哥這回可冤了我,我——”他看看左右有人,便啜茶,良久才道,“兄弟們分別了這麼多日子,我又惦記著奉聖夫人和嫂子,你想我能不急?”
謝瀾向來機敏穩重,心知事關重大,便吩咐家人:“不要呆在這兒侍候,榮軒老爺難得來,你們叫人在楝亭擺上一席,弄得精致一點兒,我要和親家翁對飲幾杯!”
眼見長隨們都退出去,榮軒壓低了嗓子說道:“王上定於明年四月南巡,知道這邊情勢繁雜,命兄弟前來清道。這裏有密旨,坐纛的是哥子你,我來協助辦理!”
“哦!”謝瀾目光霍地一閃,接過蕭稹的密劄,仔細地讀後,便放在燈燭上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