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長安之後,他們這些編外殘廢立即解散,各回各家。陣亡了六名兄弟,兩人重傷能不能活下來還不知道,即使保住性命,肯定殘廢了。
先將受傷兄弟送回家中,安頓好之後;再將陣亡兄弟的遺體,送回去。宋玉確信,鐵石心腸的人置身於那樣場景之下,也會辛酸流淚的。生離死別,白發人送黑發人,妻子失去了丈夫,兒子失去了阿爺,撕心裂肺地哭泣,宋玉凡胎俗子凡人心腸,陪著哭了一場又一場。
所幸,戰場繳獲甚豐,活著的兄弟很多人默默地把錢拿出來,交給宋玉集中使用。宋玉全部用在了這些人身上,七兄弟身上沒剩一個大子,一定要給他們一條活路,否則再出了投井上吊的事情,就更不好了。
這些事情,全部人員都在,一起做的。宋玉並未下達什麼命令,都是他們自覺自發的行為,哪個不想回家去看看親人,可是他們都選擇留了下來。上過一次戰場,經曆一次生離死別,凝聚力大幅度提升,終於抱成了一團。能力、凝聚力、信心都在快速成長,下一次,我們肯定能夠做的更好。
終於回家了,宋玉下意識地回身向那個方向望了一眼,恰好看到倚門盼歸的身影。她的臉上還掛著淚水,看到愛人的麵容,勉強笑了一下,宋玉的心忽地一痛,臉上卻露出燦爛的笑容。可能店裏有人叫了,麗華答應一聲,深情凝望,而後消失在門框之中。有人為他牽腸掛肚,有人為她傷心流淚,知道這一點,就會被濃濃地幸福所包圍,令人幸福地不能呼吸。
王海給他丟了個臉色,似乎有話要說;忠叔的有心事嗎?阿爺的臉色不好,見到他隻是“哼”了一聲,回身去了。王海伺候著宋玉洗了個熱水澡,全身泡在水裏,毛孔乍開,舒服極了。伺候的丫鬟都被宋玉趕了出去,王海卻偷偷溜進來,道:“郎君莫怪,我本想去接,大伯不許,大伯最近身子不好,也是擔心你呢!”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宋玉笑道,“就不能找一個更好的理由,還搬出阿爺嚇唬我。是不是又招惹了哪個丫頭,被忠叔揍得下不了床了?”
長安城籠罩在祥瑞光輝中的那一日,宋玉初見京城六少,韋倫說過要送給他是十個丫鬟十個小廝,隻當是一句戲言,不曾想韋倫當真了,第二天就把人送來了。同時還有賣身契,從那一天開始,宋玉變成了這些人的主人。丫鬟俊俏,小廝伶俐,王海相當於宋府二總管,又是一個沒見過世麵,沒看過美人的二總管,時間不長就惹了一身風流債。如果不是忠叔看的緊,不知好鬧出多少事來。宋玉原來以為,王海和蘇蘇有那麼一點意思,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王海是否還記得有蘇蘇這個人都不好說呢!
“郎君冤枉我,天地良心,我即使偷著做點事情,卻從不敢在郎君麵前撒謊。”
王海就差指天發誓了,宋玉也信,安慰道:“好了,你忒缺乏幽默感,我隨便一說,你就當真?對了,阿爺因何生氣?”
“聽說你殺了楊希文?”
“算是吧!”
王海壓低聲音說道:“好像楊希文和大伯有交情,再者說,大伯痛恨叛軍,你為叛軍殺了唐軍大將,大伯豈能不生氣?”
宋玉知道了原因,有信心哄阿爺開心,從大木桶裏出來,換了衣服,來見阿爺。看到阿爺的神態,宋玉忽然覺得不妙:難道今天要吃板子?
“畜生,還不跪下?”宋成器聲色俱厲喝道,應該是忍受了很久,一旦爆發,連自己都控製不住火氣,虛弱的身子承受不來,竟然顫抖起來。
宋玉當然不習慣下跪,加入旅行團來大唐之前,隻是爺爺在世的時候,給爺爺磕過頭。記得小學四年級那一年,招惹了一個六年級的混混,那小子叫曾經無比囂張地喊道:“跪下,”他俯下身,說巧不巧地撿起一塊板磚,砸了小子滿臉花,就像爆了一個大boss,從那之後,再也沒人敢惹他了。
到了大唐,鱉犢子玩意,不知跪了多少次,也不差這一回,而且還是自己的親爹,跪就跪吧!
“你你……”老人指著宋玉,一時氣急,說不出話來。
“兒子做錯了事,任憑阿爺大罵,可是也要讓兒子明白錯在哪了。”
宋成器怒道:“你知道楊希文是誰嗎?”
“不知!”
其實,宋成器與楊希文也沒有太深的交情,但是見過幾次麵,一起吃過飯,互相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楊希文是宋玉叔祖宋璟的門生,中宗神龍年間,宋璟主持武科會試,楊希文中第三名探花郎,從此與宋家產生了交集。宋璟為人,剛正廉直,楊希文一直以老師為人生的坐標,雖然一身好武藝更兼熟讀兵書戰策,但是無人賞識又無根基,也就一直做一名中級軍官,臨死不過是行營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