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悶地吸著煙,耳朵裏漸漸一片嗡然聲,我的本能在拒絕傾聽阿鍾傾訴的苦難,我們的世界沒有傾聽者,我們隻是同病相憐的可憐蟲,我無法承受他人對苦難的傾訴,我已經麻木不仁,隻有隨波逐流,忘記痛苦,忘記自己的也忘記別人的。
“對了,聽說陳剝皮最近對業務部進行了大整頓。”阿鍾問道。
我把吸到煙嘴的煙掐滅在煙灰缸裏,感覺很疲憊地拙一把臉,說:“是啊。現在永成被陳剝皮搞得也雞犬不寧。”
“陳剝皮這樣搞隻會把永成往死路上逼。你看那些日韓和歐美的大廠,他們老板根本就不管事,他們靠嚴格執行的管理製度和公開透明的管理方式,一切工作都能正常運作。”
“中國這些土包子企業老板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跟咱們這個國家的政治一樣,是通病,一時間很難改良,還是不說這些了。我早就想通了,跟你說的一樣混日子,過一天算一天。我現在手上有幾個大客戶,這樣混下去,一年賺二十來萬也差不多了。”
阿鍾喝了一口酒,沉默了一會兒說:“你這樣老實做業務很不劃算的。現在這個社會馬不吃夜草不肥,你應該學徐家駒。”
我一聽阿鍾這話有點警覺起來,笑道:“我哪能跟他學,他是老江湖。”
阿鍾笑道:“老江湖也是從新人走過來的。老弟是有才華的人,趁年輕多賺點,這個社會很現實,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我年輕的時候不明白這個道理,總是以為對老板忠心老板也會對我好,後來事實證明我錯了。你是寫作的,你應該清楚,書上跟現實講的事情永遠是兩回事。我小時候很喜歡看金庸的小說,總是以為做人要有俠義心腸,可是到頭來我的俠義心腸總是被他人利用。老弟咱們兄弟倆說話就不繞彎子了,你隻要有單,交給我做,我肯定會給你最理想的差價。我現在做太平業務部經理,手下那些業務員又大都是新人,我不親自到外麵拉些單回來做,太平早就關門了。老弟你放心,你跟我合作,我絕對不會坑你。”
我至今還沒有發現阿鍾的人品有什麼問題,顏經理那樣整他,他都沒有報負顏經理,這樣的人我還極少遇到,我打心眼裏敬佩他。但是商場如戰場,我跟他畢竟還不是很了解,這人心隔肚皮,飛單這種事情不是跟信得過的人合作,萬一出點差錯,被陳剝皮抓我會賠得傾家蕩產不可。我目前隻敢跟顏經理合作,把一些單弄到萬威去賺差價,別人找我都不敢答應。
我笑了笑,說:“鍾哥你想多了,你我還不信任嗎。我手上現在真的沒有單,那幾個老客戶都在客服部登記在冊,他們定期回訪,我根本不敢飛單,想必你也聽說了,一旦被抓那可是要罰十倍款的,這都簽了合同有法律效力。”
阿鍾說:“這個我理解,那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也不想把這條路堵死,便笑道:“鍾哥你放心,等我以後有機會,一定找你合作。”
我跟阿鍾告別時,已經十一點多了,不知不覺我喝得有點高了。阿鍾擔心我騎電動單車回去路上不安全,因為這裏離我的住處還有很遠的路程,路上車流量很多,又是晚上,所以他勸我把電動單車停在這裏打的回去。但是我擔心把電動單車停在這裏,明天再來取會可能被小偷偷了。我於是強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騎著電動單車上了路。阿鍾不放心我,他一路送我回到大益廣場前的十字路口才放心離去。
我在十字路口的路燈下望著阿鍾騎著電動車在風雨中消失而去的背影,一股很複雜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我眼前的世界被止不住的淚水模糊了也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