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提九十年代末國家房改和買房的問題,對於闞進先來說,就必須要說一說“買斷工齡”那些錢的事情了。
別的企業情況不敢亂說,單說與闞進先一同買斷工齡的那一撥人。是的!他們確實一下子拿到手裏了十多萬塊錢,但三五年之後,這些人的情況到底怎樣了呢?
先說一下,他們中間那些好像僅是命運不濟,而特悲催的。在這一人群中,凡是參與了那段時間說不清是民間還是政府行為的集資、貸款或融資者,還包括他們中間,把這部分錢投資到股市上的一些人,若說他們的結局,全部都變成了“一貧如洗”的窮光蛋,確實即不真實,也有點說的過分了。但是,說他們之中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已經“血本無歸”,則是一點也不虛火。其中最鮮活的例子,就是一位曾是大廠的中層領導,當時炒股自稱身價百萬,仿佛一夜之間,卻變成了名譽上的萬元戶,而兒子麵臨結婚,且不說婚房沒著落,連彩禮都拿不出來了。於是,這位老兄不到五十歲,便懸梁自盡。至於闞進先一位好哥們,兩口子用這錢先注冊的公司,每年進賬三五十萬,還覺得致富太慢,於是把曆年收入加入了熟人融資。三年後融資公司逃匿海外,先是他妻子四十歲出頭猝死,而兩年後他自己也得怪病夭亡。
再說,那幾個耀眼而風光的,也就是一些像是被命運之神特別惠顧者。這些人中間,和出身、家庭、年齡和學曆等等可以沒有任何關係,隻要一開始,或那期間的三五年甚至十年之內,如果拿著到手的十多萬元,或許還要再加上一點私房錢,也包括那些及時從股市或集資中抽出錢來的,隻要買了房產者。也不論這些買房的個別人,究竟是為了改善自身居住環境,還是就為了生錢投資。到了今天,他們一概都成了貨真價實且家資百萬元以上的戶主了。
闞進先在這些買斷工齡人員之中,雖算不上是個案,但確實處在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位置。
按說闞進先合夥的修理廠,經營的還是很不錯,不過兩三年的時間,便已經初具規模了。但是,有了規模之後,隨之而來的優惠政策到期;另外,拋開像工商稅務、捐助、環保等方麵付出的是否合理,單說質監部門隨之要求的必備廠房和設備,即刻便成了一大塊必須不得不追加的投入。若說單靠銀行貸款,來發展私企規模,也不是沒有可能。而闞進先他們這些合夥人,即便有一夜暴富的野心,卻沒有坑蒙拐騙的膽識。於是,經過共同決策,便走上了一條靠父母養老錢或親戚朋友資助或變現可能家產的民營道路。
闞進先並不後悔,也沒有抱怨誰,自己那間平房急出售時,隻賣了不到五萬元。而之後,那平房的買家,在拆遷和置換新居中,基本淨賺三十多萬,還至少不多。因為,何為“形勢所逼”,何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盡管闞進先從來不敢說自己也是“文化人”,但這樣一些老話裏的道理,他自己還能理解得了,還是能“懂得”。
大廠西河沿的新宿舍區是房改前,通過集資蓋起來的。何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不隻是闞進先一個人,可以說闞大爺一家老小算是在同一時間裏,都深深體會到了這老話裏麵的份量,也又一次知道了“沒錢”和“缺錢”是一種啥滋味。就在這個大家庭經濟最為困難的時刻,闞曉春高考成績不理想,但出國上大學,卻又是她受貴族教育時的重大收獲和宏大誌向。於是乎,闞大海交上蓋房的集資款和孩子出國的保證金之餘,經濟上也已經捉襟見肘,確實幫不上他爸媽和兄弟了。
闞進先代替他父親在原本可以申報“九零”的集資建房合同上,選了一個“七零”的二樓,並簽上了“闞宗山”的大名;隨後,他遞上了那沉甸甸的一大包五萬元人民幣,轉身便離開了已經十分陌生的大廠使用不久的新辦公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