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二小子闞進先穿著他那一身十分板正的工裝，站在河東岸坡道下麵一堵牆根邊上，一邊搖晃著坐在馬紮上背靠石牆的闞宗山，一邊急切地喊著。
“啊！二小，你揍嘛？”闞宗山猛然醒來，頓了一會兒，張口問道。
“我那親爹哎！你可嚇死我了。都幾點了？你還真睡著了。我那媽啊！算了，你也別急！慢著點，我先打個電話。”看到父親猛一下起身，卻沒站起來，又蹲坐下去。一旁的闞進先，趕緊攙扶了一下，並示意父親坐著等會兒，便趕緊用握在手裏的電話，先給他嫂子打過去，說讓她放心，找到爸爸了，在河東岸曬著太陽睡著了，一點都沒事。然後，又把這消息告訴了家裏的媳婦，隻聽媳婦在那頭立即哭出聲來：“你可嚇死我了！我什麼都沒說嗎！以為去了大嫂家，吃飯再回來……”
“好了，好了，對不起啊！沒事不就好了嗎，你快點給爸爸熱上飯，我回去再說。”闞進先一手扶起來父親，一手還在打著電話。
闞大爺聽清楚了二小子說的話，趔趄著身子，便向鐵橋方向走去。
“爸，你上那邊幹嘛去。我把車開過來了，就在這岸上。咱走這邊吧”闞進先把電話放進上衣口袋裏，一手接過父親手裏的馬紮，一邊攙著父親胳膊。
“給你嫂子打電話了？”闞宗山低頭看著腳下的路，隨走著，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好嘛！一上午打了三四個電話了。爸，都一個星期了，大哥家裏沒什麼大事。廠長都進去了，咱急也沒用。對了，春又生了個男孩。”闞進先慢慢扶著父親，從東岸坡道上，一步一個台階，慢慢地走到了他那輛黑色帕薩特轎車前。
闞進先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扶著父親坐下，又把安全帶幫他扣好，一邊說道：“帶上吧，不舒服也就一會兒。橋上有監控，不紮安全帶，真罰錢了！”
“你方姨說，晚上給你打電話，為你哥的事。二小，廠裏都知道了！”闞大爺雙腿夾著他那馬紮子，雙手往外拽著胸前的安全帶，目光茫然，麵無表情地說道。
“這事還能瞞住了！哪個方姨啊？噢！醫院的方大夫吧？嗯，我明白她什麼意思。爸，你和人家扯囉這個幹嘛。黑子上午打聽到了，沒去外地，都在市裏來，叫‘雙規’，誰也不讓見。”
東門樓子河上的老橋，本來路麵就不寬綽。在這大晌午裏，橋上和路兩邊，又出來一些擺攤的。這會兒行人雖然不多，但汽車卻不敢開快。闞進先眼睛瞧著前麵，隨便和他爸閑聊著。
“黑子不是死了嗎？”闞大爺不知道聽到“黑子”時，腦瓜裏即刻和誰對上號了，順口應聲道。
“爸，你又糊塗了！不是前年闖死的老黑，是他侄子。你還記得退休時，你弄進保衛處那個矮胖子嗎？”闞進先瞥了他父親一眼，一手打過車把，輕點油門，車速緩緩地提了起來。
“他能幫咱吧？”也不清楚闞大爺是否真的對上了號，又應聲而答。
“哎吆！我那親爹啊！你別給我添亂了好吧？幹了這麼多年，你不知道你那部門能幹嘛嗎？”
“到了，你先別動，我扶你下來。對了，爸，我求您一件事好吧？你聽我的能行吧？咱真不能在這兒住了！其實，沒有大哥這事……算了，這麼說吧，要是大嫂提前三天給我說大哥的事，我可能還真不收拾那房子了。就在這兒呆著，等大哥事情了了再說。現在隊伍都進去了，錢也交了，一旦弄好了，咱都不過去住，不都白瞎了！反正你不點頭，咱就都在這兒靠著，你老人家看著辦吧！”闞進先俯著身子，和他爸說了這麼多話，而闞大爺像是在認真聽著，卻一直低頭不語。
闞進先下來車，過去扶他父親時，一眼瞥見他媳婦也跑了過來，人還未到，聲音就飄了過來：“哎吆，爸啊，你這是幹嘛呀？剛誇獎你早晚都回來準時呢，你倒好，一下子不回來了，可嚇死我了！”二兒媳婦搶過闞大爺手裏的馬紮，扶著她公公另一邊的胳膊。老少三人向他家的那個樓道走去。
闞進先三年前，就在東郊南邊靠近山邊的“林風華府”買了商品房。當時，房價正在急速上漲，周圍的幾個夥計都在猶豫，盼著房價下調再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