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是都是無情兒冷酷的?我想不是,隻是某些感情很容易被取代而已,而之前那份一直橫亙在心頭最重要的情愫,卻悄然退居二線,或者根本已經消失不見、杳無蹤跡了。對於師傅,我是要感恩的,他救了我,教我本事,給我飯吃,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原本應該像延如那樣為他生為他死,毫無怨言,可是我做不到,因此我有蛛兒,一個已經甘心讓我放棄所有,隻把一切奉獻給她的女人。
而師傅那個曾經的人,已經不在。
曾幾何時,我也非常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沒出息,痛恨自己的軟弱無能。
那段時間,我變得非常焦躁不安,看什麼都不順眼,所有人都躲著我繞行。隻有蛛兒敢接近我,能夠洞察我內心的壓力和秘密,就像一隻潛伏在我心髒的蜘蛛,四對眼睛死死盯著那顆一起一伏的“大肉瘤”,一切都逃不出她的窺視。
師弟師妹們,於是又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他們說:“你說,二師兄究竟什麼時候要去找大師兄報仇?”
他們說:“你說,二師兄是不是怕了?”
他們說:“你說你說,延如為什麼要殺死師傅?”
……
人言就是毒藥,會毒得你痛不欲生、坐立不安、焦頭爛額。我決定給自己解毒。
我要去找大師兄,哪怕打不過他,我也要問問他,為什麼會殺死師傅,那個曾經讓他交付性命的人,那個曾經橫在他麵前的大山,難道就這麼輕鬆地變的一文不值了嗎?
臨走時,我把五毒教托付給了蛛兒,我如實告訴她,我說:“蛛兒,我要去尋找延如了。
蛛兒打顫:“二師兄,你是要去殺死大師兄嗎?”
我呆呆地望著蛛兒,說:“我也不知道,隻是這件事情總要有個了解。”
是的,世界上的事情無論多麼難、多麼複雜繁冗,歸根到底都是要有個了解的。不管是壞的,還是好的。不然的話,它就會像塊石頭一般堵塞在你的心裏,讓你上不來氣,讓你渾身都覺得不對勁。然而我從蛛兒的眼裏,分明看出來了一絲擔憂,那不是對我的,而是對延如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蛛兒一直一直想著那位“神仙師兄”,在她看不見的心房中,一直一直保留著一個重要的地位,不是給我的,而是給延如的,哪怕空著,也是給延如空留的。
我憤恨,我抓住蛛兒的肩膀,狠狠掐她的肉,我說:“蛛兒,你是不是喜歡延如!?”
蛛兒不看我,低著頭,呢喃:“二師兄,你別問了。”
總是有一些答案,是不需要確切的回答,真實地告知的。總是有一些答案是煙霧,飄渺之間,朦朦朧朧,實際上,卻什麼都已經說清楚。這種答案更可恨、更可悲,因為它沒有確實的結果,甚至讓我連繼續問的勇氣都沒有了,而問與不問,已經明顯沒有什麼意義了——是的,蛛兒喜歡延如。
或許,從蛛兒和延如第一次對視的時候,我就應該洞察到這一點。不過我是個喜歡自欺欺人的人,這說起來有些不合邏輯,甚至荒唐,其實很簡單明了,正因為早已洞察到那個不能承受的答案和事實,所以,一直欺騙自己、欺騙他人、欺騙整個世界……這樣的結果,到頭來隻能是陷入泥沼,越來越深,越來越不可自拔,虛幻之中要了自己的命。
但,一路走過來的崎嶇坎坷,已經無法找到回去的路,已經沒有退路了。
所以,我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壓抑著,我說:“好,我不逼你。我隻問你,你要我怎麼做?”
蛛兒有些恐慌:“二師兄,你是教主,我隻是最小的弟子。”
我說:“不!我聽你的。”
6
尋找一個人容易嗎?尋找一個人簡單嗎?
世界太大了,這個問題我早有答案。一個人若是處心積慮不想讓你找到他,哪怕近在咫尺,你也看不見、摸不到,哪怕他像影子一般一直尾隨著你,你也絲毫不會有何感覺。於是,我想起蛛兒說的一句話,她說人就是蜘蛛,是那種張網狩獵的毒蟲,它們潛伏在樹幹林葉之間的時候,沒有誰能發現它們,因為,它們隱藏得天衣無縫,也許,發現它們的那一刻,你已經落入它們的網中,或者是被狠狠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