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愛情
我平頭,據說有銳利的眼神,穿深黑色牛仔褲,咖啡色襯衫下擺不塞進褲裏,還露出一點在外套外,黑色緊身外套不拉起拉鏈,還卷起手腕,像個打手。我喜歡這樣裝束,顯示清醒狂野,張揚力量,帶危險的氣息。
我一個人在房間時常常走來走去。隻挑平硬底座的椅子坐。不喜歡把一首歌聽完,總在快完的時候重複歌曲或換曲。電視畫麵不顯示頻道。東西十年如一日在固定的位置,以固定的姿勢擺放。抽煙的時候常常看著光管,希望光管亮些再亮些。喜歡翻來複去,看看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扔掉。
她喜歡穿拖鞋,不穿裙子,喜歡素白的衣服以及粗橫條T恤。她戴眼鏡,細碎短發,瘦削臉略長,較大的嘴,給人自信的錯覺。她不喝茶,不喝咖啡。除去學校去散步,足不出戶。極少朋友,不擅交際,每個人都說她很文靜。她喜歡三毛,喜歡世界文學名著。她是過分關注自己的人,很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雙魚座女孩子,B型血。她說她愛幻想。
她到我住的地方作客,並留下吃午飯。我們一起做飯。
我們對坐著選菜,我感覺時光變得很奇異。我看到彩色的陽光,我聽到寂靜的世界,我聞到絲微茉莉花香。我不時地去碰她柔嫩的小手。她問,做什麼。我說,我要確定你不是一個幻象,我不是在做夢。她臉上泛起羞澀而幸福的笑,難以抑止。
飯後她看書。她看到《簡愛》裏有很多行字下麵劃上紅線,問我為什麼。我說,如果不劃線以後我會感覺我沒看過,而當我又記得我看過時,那種感覺是很可怕的。我會感覺曾經的心已死去了,而現在的心也在慢慢死去,就算它正在劇烈地跳動,我還會發現記憶隻是單薄的表象,是枯朽了的,它的永恒隻會讓我更悲傷。
飯後我洗碗,我喜歡洗碗。人生是一宴。我想,自己的事要由自己結束。把廚房收拾潔淨整齊,像沒有用過的樣子。像我的生命沒有發生過。我想,一天有三個輪回,在廚房。我想,要吃,是人的宿命。
我在洗碗時想起從前。我在學校裏偷偷凝視她。聽到別的男生到她家作客我心痛。我在QQ裏無數次對她傾訴,她從沒有回覆。我每天看一次她QQ裏偶爾改動的個人說明,以為那是對我說的。我好幾次半夜打電話給她,她從不生氣。她發短信說不想我不快樂。
她說,你知道人生的意義嗎。
我說,開始與結束都不由人,人生是虛幻的,沒有意義。
她說,那你為了什麼活著。
我說,為這個為那個又有什麼不同,還不是都要活著,都要體麵地活著,都不想受到欺辱,單單這樣已夠我忙的了,沒有時間再為別的。
她說,你過得快樂嗎。
我說,不要再問我這麼複雜的問題。
寒夜,夜色很濃,風很大,沒有月亮,星星像鑽石一般刺眼。我們一起走在河岸上。一直沉默不語。我想起密封的從前。
我在紙上寫下,我愛琪,我叫虹看,她看到,黑暗覆蓋,笑臉沉沒,抬頭看我,微紅眼睛驚慌茫然。我得到了答案,我說,原來你是真的,好。
那就不該在我受傷的時候不去看望我,那就不該拒絕到我家去坐的邀請,你不該裝,你不該要衿持不要我,你不愛我。
這樣的事一再發生。
我:我追過很多人的,你認識的就很多,比如,瑾。
娟:你說瑾!
好。緊張我了。那就不該說不愛我,那就不該說隻把我當一般的同學,那就不該知道我每晚都上線還很少上線,口是心非的話一句都不該有,即使你喜歡這樣玩。
我叫她,她停步轉身麵對我,我抱住她。緊緊地抱住。
其刻我內心的寂寞無法言喻,猶如捅破一張紙,發現紙蓋住的破洞。我緊緊地抱了她很久像是自己抱自己很久。我的心中閃過一聲歎息,再見。她不愛我,我不愛她,我終於確定。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幻想,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沒有人會愛別人。沒有愛情。
原來那奇異的時光隻是返照的回光,是我告別愛情之前最後一次愛的幻覺。我終於一無所有。
殘蝶記
一
據聖經記載,該隱殺了弟弟亞伯之後,上帝在他的額頭上用血烙下一個罪惡的印記。讓他背負著一生抹不去的罪行,流離奔走於世間。
他最喜歡這個故事。深夜裏,他撫摸光滑薄脆的書頁。直到上麵的自己模糊不清。腳下的大地在震動。他沉溺著靈魂的幻象。
那一天他去紋身。位於鬧市街道偏僻的紋身店。一個青年男子悠閑地等待著客人。他在男子的指引下去選圖。一本一本的圖案。龍形。虎紋。祥雲。花鳥。還有很多含義曖昧模糊的圖案。他一個一個的看下去。目光停留在一隻展翅的蝴蝶身上。它嬌小的排列在那些圖形的末尾。藍色泛著熒光。
他問,紋在身上,也有樣圖這樣的效果麼?
男子笑。那要看你皮膚如何。
他仔細的看那隻蝴蝶。圖案並不繁瑣。線條柔美卻有異常震撼的視覺效果。就是它了。他說。
紋身店在這個城市是很稀少的。男子要價昂貴。他與男子講價。最終確定之後,男子問他,紋在哪裏?鎖骨下麵。他指了指那個位置。男子就拿起一隻筆在他指的地方畫。做比照。畫畫,塗塗。好像總是確定不下來應該如何將那蝴蝶印在何處。畫了許久,男子說道,去看看。在這裏可以麼?他就去鏡子裏看那隻框架已經確定的蝴蝶。黑色的油筆畫在身上的蝶形似乎具備靈魂,欲振翅而出般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