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風攜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慢悠悠的過來,仿佛用它那熬慢的雙手摸著他化療後光禿禿的腦袋,讓他精神都淒涼了。
他感覺到寒意,要起身回去,於是努力挺起腰,一對手掌壓著大腿,臀部剛離凳,小腿剛繃直,突然就感到一陣眩暈從虛空中襲來,一把抓住世界,把世界翻轉起來。
他的眼簾被黑影蒙上,立刻便遭遇一個黑色的大漩渦,漩渦的吸引極強,他虛弱得已無力做絲毫抗拒,隻得任憑擺布。
他被一直往下旋轉拉去,已經神誌不清。
不多時,肺部又開始感到四麵來的壓力均勻的擠壓,正把肺裏最後一絲空氣擠跑;疼痛象電流一樣閃過身體;從食道或是氣管湧出一股血腥迅速填滿了口腔和鼻腔;就在最痛苦的時候,所有剛剛的經曆和感受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後,他覺得自己被那黑旋渦甩進一片軟綿綿的黑暗中。
他在這片軟綿綿的黑暗中一動不敢動,不知過了多久。
“你還好嗎?”那個充滿磁性的男人的聲音打破了他的無助和恐懼。
“哦!是你!不知道!”他急切又感激的回答,聲音顫抖,”謝天謝地你回來了!如果死是這樣的,那大概還算好!“
“你呆在這等我,我失陪一會。”聲音道。
“什麼?你要去哪裏?嘿、嘿、嘿------等等,你等等!”他很輕柔的呼喊,生怕驚嚇誰,這裏很黑很靜,他不知道黑暗中還有什麼。他叫了幾聲沒有收獲任何回應,隻得收了聲。
對眼前的黑,他無法判斷它是實還是虛;他想摸卻感覺不到自己的手;他想聽卻感覺不到自己的耳;他想看卻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否安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站著、坐著還是蹲著。
這時候他仿佛看見了心慌意亂似個小人在那翩翩起舞,怎麼也趕不走。
或許過了許久吧!他似乎已經和這片黑暗混熟了,反倒感覺到黑暗中沒有躲藏著恐怖,甚至有一種柔軟的力量在呼籲他耐心,平靜下來了,接著睡著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聲音從遠處飄近來,“我現在帶你回光明的世界。”終於那個男性且磁性的聲音回來了,如燦爛的陽光突然照亮四周,綻放出一朵朵暖意。
“這下,我相信你不是幻覺了,至少沒有什麼好懷疑的!你要帶我去哪裏?要先經過某種審判嗎?要喝碗什麼能忘記前塵往事的湯嗎?要坐上某艘船嗎?還要給船主錢嗎?可我沒有帶錢啊!“
阿正顯得異常激動,語速飛快,但那聲音並有沒回答其中任何一個問題。
“我要帶你重回現實。記住,那邊有人在等你,和他們一起完成事件。”那磁性話音剛落,他又被卷入一股巨大的黑色波浪裏中,接著快速的溶解,最後成為這股波浪的一部分。
但那波浪並不是水,隻是他覺得那是波浪。
他感覺自己時不時的被拉長、擠壓、摔打,然後不斷的想嘔吐,不過好像沒有胃了。
隻一會,五顏六色的強光束象利劍一樣刺來,穿透了黑暗和自己,視線很快又被這些快速向後跑去的強光填滿了。
當他相信自己也變成了一束方向相反的光的時候,耳畔又收到尖銳的金屬聲,聲音好似光和自己的意識摩擦而出的,又或許那又是幻聽。
最後,他感覺到了手腳的觸覺力,但又在這瞬間,眼前突然一黑,好像被人重重拉下厚不透光的眼瞼,他和一切再次被丟進了黑暗中,但這次的黑暗並不柔軟,那僅僅是黑暗。
過了多久,好像沒多久,但又覺得度日如年,他心裏著急,卻始終無力抗衡這些。他甚至看見了自己著急的念頭像道道光一閃而過。
“嘿,睡得夠久了,起來!”有個女人的聲音突然穿透情境,也撼動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