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那個十月,慕尼黑也是秋雨纏綿,氣溫更是難得的低。
蔡小牧打著傘背著雙肩包,氣衝衝地站在教學樓前的噴水池邊,怒視身後那個畢恭畢敬躬身俯首的保鏢。
“你回去好不好,你總這麼跟著我,我就算轉校也會讓同學退避三舍。我想正常交朋友,我想過正常人家孩子過的生活!”
保鏢顯然十分為難,卻也毫不退讓:“請小姐說通了蔡董和孟先生,再跟屬下安排適合跟隨的時間。”
“我要是能說動他們,還來跟你講這些幹什麼呢!”蔡小牧扭頭便走,保鏢仍亦步亦趨跟上。
而那所謂的蔡董和孟先生,都不是蔡小牧的父母,卻是她最強有力的監護人。
蔡小牧從不知曉自己的父親是誰,隻聽宅子裏幫傭的老人提起,自己是個偷情的產物,是媽媽與有婦之夫種下的惡果。
那天,她哭著去問媽媽什麼是私生女什麼是賠錢貨,卻被姥爺蔡光庭發現,衝進來將小小的她拎出去,嚴厲勒令她不準提有關生父哪怕一個字。
當時她年紀小沒在意,卻也能慢慢察覺發生在家裏的變故。媽媽憂傷的眼睛、姥爺暴躁的脾氣、愛嚼舌根的幫傭……即使後來的日子越發富足,也無法讓幼年時期的蔡小牧忘記。
再後來,母親因一場事故離世之後,那原本出現危機的蔡氏卻奇跡般的在商場財運亨通掃清勁敵。痛失愛女的蔡光庭,也漸漸開始對這唯一的孫女疼愛有加。
眼看家族事業越滾越大,蔡小牧也從一個窩在姥爺懷裏撒嬌的小娃娃,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蔡光庭對蔡小牧的保護也越發嚴密,甚至可以說是滴水不漏。
除了封鎖一切有關蔡氏掌舵人、繼承人等消息,蔡光庭還派保鏢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保護蔡小牧的安全。正因如此,便也有了後來保鏢私下警告對蔡小牧拋媚眼的洋小子;暗地逼走那些,因蔡小牧出手闊綽而套近乎的華人女同學等事情。
這樣幾近“真空”的保護,令蔡小牧成了學校裏的異類,是同學口中那“玻璃罩裏的紅玫瑰”。
沒人敢接近她傷害她,自然也沒人願意對她好與她交往。她如同學所說的那樣,是盛開在黑衣保鏢中的花朵。可也隻有她自己知道,滋養她的土壤有著怎樣不堪,卻又不可提起的過往。
如今,她不遠萬裏轉學到LMU,起初看到原本五個人的保鏢團變成了一個人的跟隨。她還在心裏竊喜,以為姥爺的管束會在她大鬧一次後稍微寬鬆一些。卻沒想到故技重施,她仍逃不開那刺眼的貼身跟隨。
繞過教堂似的學院,蔡小牧看到一張漂亮的話劇宣傳海報。那是隔壁戲劇學院的同學彙演莎士比亞的戲劇《李爾王》的海報,這部曠世悲劇,亦是媽媽生前反複閱讀的故事。
蔡小牧陡然停住步子,將傘遞給保鏢,說道:“在這裏等我。”
保鏢接過傘,疑惑道:“小姐要去做什麼?”
蔡小牧皺眉:“去裏麵上個廁所。怎麼,你要給我遞廁紙嗎?”
保鏢一愣,沉默地低下頭:“請小姐快去快回。”
蔡小牧不耐煩地瞟了保鏢一眼,便迅速鑽進走廊側麵的小門,貓著身子進了劇院。
看話劇的人不多,蔡小牧借著舞台微弱的光,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坐定之後才看見右手邊的人影,一眼望去,那人側顏立體是個男人。蔡小牧看輪廓以為是哪個洋人校友,也沒多想,便認認真真聽著台上的對白。
隻可惜,才來德國沒多久,又是花錢砸進來的名額,蔡小牧的德語水平簡直爛到不能再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