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後退!跟我衝!”趴在地上的蜚蠊大吼!
“蜚蠊,你這笨蛋!”米提爾搖了搖頭。
兩個同伴架起蜚蠊的肩膀,連拖帶拽將他帶走。
鼬鼠軍團的所有人已從戰場撤離。
風車內部,憤怒的“山貓們”逆著迎麵的氣流,順著狹長的風道衝向了那個銀發混蛋。
躲在米提爾身後的女孩縮成了一團,雙眼緊閉;繃緊了神經,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隨著逼近的殺喊聲顫抖。
‘吹過田野的微風劃過金黃的麥芒,
搖擺的麥稈像是顫抖的琴弦,
……
在她的手中撥動,
奏響滌蕩靈魂的樂章!’
“我很喜歡吟遊詩人格倫?洛亞的這句詩詞。”
米提爾很享受地感歎了一句。
哢…哢…哢…
米提爾拉下了又一根操控杆!
操控機械的聲音在風車內部回響。
……
風車頂部,部件開始運轉。
轉動的風車,每片風帆的迎風角被調大。輪軸之處,限製轉速的刹車悄然解除。
……
強勁夜風推動巨大的風帆,風葉的轉動速度越來越快。
機械在轟鳴!
強勁的氣流,驟然變作狂風!
米提爾已近在眼前。
“米提爾!”
“受死……吧……!”
“扒了他的皮!!!……”
拳頭已經握緊,木棍已經揚起,憤怒的山貓軍團順著風道蜂擁而至,幾乎要將眼前的敵人生吞活剝!
“呀!!!”
突然間,一聲女孩本能的驚呼。拉米更加用力地壓住了裙擺。
大軍已至,天象卻突變,狂風驟起。
仿似決堤的洪流,沿著河道奔流!
狂躁的氣流從黑暗中湧出,順著風道席卷!
死士的呐喊瞬間淹沒在呼嘯的風中。
殺氣騰騰的怒火、氣勢如虹的呐喊都在驟起狂風中瓦解消散!
就像巨浪拍打一般,巨大的衝擊迎麵而來。
被迎麵的狂風直接掀翻,摔在地上。
呼嘯的氣流阻滯了前進的腳步,讓人難以動彈。
衝鋒的大軍,被更具衝擊力的狂風衝刷著,七零八落。
“米提爾,我們要宰了你!!!”
狂風無法將怒火平息,反而使其燒得更盛。
風車裏,黑暗深處。
米提爾輕拂著自己被吹亂的銀發,幸災樂禍:
“你們之前在說什麼啊?風聲太大,我聽不清楚!”
“米提爾!你這混蛋!!!”拉米壓著裙擺,驚呼聲在風中回蕩。
奔流的狂風,穿過狹長的風道,湧出風車的閘門外,席卷了之前的主戰場上。
如同沙塵暴一般的灰塵再一次揚起、散去。
戰場的周圍,鬆散的草堆被氣流吹散,風車閘門外的空曠地帶變得更加開闊。
被吹散的稻草,在風中翻滾著結成球團,向戰場南邊滾去。
戰場南邊,堆積如山的稻草堆。
鼬鼠第三小隊,一直沒有露麵的那幾個逃兵,臭味相投地聚在一起。
一個膽小的家夥趴在草垛上,報告著狀況。
“山貓的那些家夥全都衝進風車裏了,一個都沒回來。”
幾個更加膽小的躲在草垛的後麵竊竊私語。
“我就知道,米提爾一定在耍詐。”
……
“我們根本就用不著動手!”
……
“何必像蜚蠊那個笨蛋一樣蹚渾水!!”
……
“我們就在這裏坐著!就取得了勝利!!因為我們才取得了勝利!!!”
……
逃兵的言語裏一點點透出同為勝利者的得意,然而其中一人不安地開口——
“等等,你們說米提爾還準備了其他的陷阱嗎?”
談論霎時停了下來,所有人麵麵相覷,咽了口吐沫.
強勁的夜風掠過山脊。
穀料場中無數的風車中,卻隻有一座在孤零零地運轉。
風帆在全力轉動,讓風車裏的機械轟鳴不休。
風道裏狂風還在呼嘯。
山貓軍團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狂風中,進退兩難。
就像被困在了河流的中央的孤島上一般。
。
麵對呼嘯而來的強勁氣流,大多數人都選擇了趴在地上。
幾個家夥相互拉拽著手臂,勉強地蹲在一起。
但有個體型強壯的家夥還在站立——老虎。
直麵狂風,已睜不開雙眼。毛發倒立,衣衫不整。臉上的皮膚被呼嘯的氣流刮得浮現出一絲絲類似水痕的波紋。
站在這樣的風中,真像屹立不倒的英雄。
“還有什麼遺言嗎?”米提爾重複了老虎之前的挑釁。
“米提爾!我要宰了你!”老虎還在逞強著叫囂。
“嗯…這樣…是嗎?嗯……”米提爾詞窮中抓了抓腦袋:“這樣的遺言……真讓人失望……”
“你應該再把風弄大點,完全沒有效果。你隻有這點本事嗎?米提爾?啊?”
“不過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一垛綁得很結實的稻草,被米提爾扔進了風道。
稻草在氣流中瓦解、崩散,順著風道飛走。
打在老虎身上。
輕盈的力道根本不痛不癢,僅僅是附著在了衣服上。
老虎頂著讓自己睜不開眼的強風,逞強地攤開雙手。
“沒有一點效果。米提爾!”
“嗯,我想也是。”米提爾同樣攤開手。
“不過,‘積土才能成山!’”
又一根操控杆被拉下。
“晚安,各位!”
風車內,一個閘門應聲而開,大量的稻草從閘門後滑了出來,落入了風道。崩散、加速、隨著氣流湧向了被困於此的山貓軍團。
無法動彈的山貓軍團,隻能任由稻草的洪流淹沒。
輕盈的稻草的打擊沒有半點疼痛,但卻附著了衣服上,並且越聚越多。
聚在身上的稻草讓風中的受力麵變得更大。
隻有龍骨的風箏無法飛起,但隻要蒙上油紙,便會隨風而起。
終於,稻草越聚越多,一個家夥“羽翼豐滿”,強勁的狂風將他卷了起來。沒有展翅高飛,而是翻滾著撞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撞在一起的兩人被強風卷了起來,撞向了其他人。——鏈鎖反應由此而起。
被狂風卷起的家夥附著了無數稻草。
如同滾雪球的遊戲,合著氣流中奔湧的稻草,一個由稻草組成的巨大的雪球就此形成,沿著風道外滾去。
人群中的老虎挺起胸膛,伸出手臂試圖擋住撞過來的‘雪球’。
然而,螳臂擋車的老虎沒能創造任何奇跡。
巨大的草球在撞上的瞬間,就直接將老虎吞入了腹中。
最終,雪球…巨大的草球,將山貓軍團的所有人吞沒,沿著風道滾了出去。
高速衝出閘門!
滾動著穿過了曾經的主戰場!!
撞向了戰場南邊的草堆。
草堆之後,鼬鼠軍團的逃兵“潛逃”於此。
“戰場上什麼情況?”
“喂,說話啊!”
“我們完了……”
草球滾過草垛,鼬鼠軍團的逃兵瞬間被卷了進去,消失不見。
高速滾動的球體,裏麵裹著幾十號人。翻滾、晃動、腦袋已經眩暈,甚至意識都已經模糊,
撞上南邊堆積如山的草垛,炸裂開來。
裹在裏麵的家夥一個個飛了起來。
暈眩之中,靈魂仿佛出竅。
視野中最後的畫麵已如同一場無聲的演出。
離開地麵……
高高飛起……
開始下墜……
高速俯衝……
一頭紮入草垛裏……
視野消失於一片黑暗……
“米提爾!!!”
巨大的咒罵身從草垛之中爆發出來。
風車之中,米提爾平靜地鞠躬謝幕!
勝負已分,今晚的‘戰役’已落下帷幕。穀料場恢複了平靜。
夜風中,風車的風帆還在高速轉動。但風車內部,機械的轟鳴已緩了下來。狂風般的氣流也已經消失。
操控台上,米提爾低著頭一言不發。盤腿而坐,低頭反省。
一旁,拉米在喋喋不休:
“米提爾!!!”
“我?”
“如果你再把我拉下水……”
“嗯。”
……
“如果你再讓我陪你陷入危機……”
“嗯。”
……
“如果再製造這種……氣流……”
“嗯!嗯!!嗯!!!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下次絕不帶你來!”
“米提爾,你這笨蛋!”
拉米惡狠狠地瞪了米提爾一眼,然後把紅透了的臉瞥向一旁。
“我……”
“笨蛋!”
拉米又重複了一遍。
風車閘門外,鼬鼠軍團的戰士們回到了空曠的主戰場上。
從交火到陷入苦戰,幾近敗北。
再到從飛沙走石的戰場中,趁亂撤離。
對手山貓軍團被狂風卷走,全軍覆沒,己方的逃兵也跟著陪葬。
太過突然的勝利沒有實感。
經曆了這一切之後,絕大部分人都麵麵相覷,沒有慶祝勝利的心情。
“太可怕了!”
“差點我們也完了。”
“感謝造物主,愛蘭德缺席!”
抱著點僥幸小聲感歎在人群間小聲聊起。
當然,也有例外。
“看到了嗎?老虎那家夥被修理得多慘……至少一半是我的功勞……”這場戰役中最賣力的家夥,鼬鼠軍團的中堅大將——蜚蠊,正在高聲闊論。
其他人卻沒有太多理會他。經曆了這場災難,早已身心俱疲。
戰場的南邊,堆積如山的稻草中,慘烈的戰鬥後,‘陣亡’的人就‘葬身於此’。
不時產出幾句痛苦的咒罵與呻吟從草堆裏傳出。
眩暈與痛楚都還沒有散去,還被壓在了無數稻草之下,短時間內是沒法動彈了。
更南邊,便是穀料場的盡頭——一堵厚實的圍牆,圍牆之上是緊閉的鐵閘。
圍牆的外圍,便是懸崖峭壁。
山壁的下邊,籠罩在夜色裏的城市燈火零星。
仿佛已經過了好幾個世紀的時間,拉米抱怨與咒罵終於停了下來。
米提爾坐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長舒一口氣,站了起來。
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就在這時,拉米站了出來。
“哦,對了,米提爾!我想到一件事!愛蘭德托我幫辦的。”
聽到這個名字,米提爾仿佛感覺到腦袋在隱隱作痛。
“愛蘭德讓我把這些東西交給你,米提爾。”
一個信封和一個長條狀的物件遞了過來。
“一定是愛蘭德的失敗宣言!”米提爾拆開了信封,然後用餘光掃了一眼拉米手中的長條物件。
那是一條巧克力,不知道有何意義。而信封裏則是一片字跡工整的文字。
米提爾,我的朋友:
你一直都是我們中想象力最豐富,最聰慧的。
設想一下:如果在風車操控台杆上有一個燃瓶或者起爆裝置,哦不,這會闖大禍的。
想象一下,能不能留下個什麼陷阱既不會造成嚴重後果,又能解決問題。機械、想象與陷阱都是你的專長,你給我提個建議吧。
我無計可施,所以就此認輸;這條巧克力是你獲勝的戰利品。
(或許,我收買了拉米,讓她將捎給你這條帶著毒藥的巧克力。)
哦,對了。風車是你修複的,你應該知道最後的那一根操控杆絕對不可以碰。
再次祝賀你獲得了這次聖戰的勝利!
你的朋友:
愛蘭德太潘
“愛蘭德,你這混蛋!”
米提爾將信紙隨手一扔,憤怒地跺著腳咆哮。雙手抓著腦袋,將自己被風吹亂的銀發弄得更亂。
陷阱被看穿就意味著失敗,沒將看穿的陷阱拆穿,在米提爾看來,則是一種羞辱。
拉米將巧克力塞到了米提爾的手中。然後撿起來信紙,照著信原封不動地念了一遍。
“默讀就可以了,別出聲!”
拉米卻無動於衷,反而提高了音量:“最後的那根操控杆不可以碰!你的朋友‘愛蘭德?太潘’!”
“誰和那家夥是朋友……”
米提爾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戰利品。愛蘭德送來的巧克力。巧克力的一端似乎有折斷的痕跡,甜食不是自己的喜好,倒是旁邊女孩的最愛。
米提爾看了一眼拉米,拉米心虛地將目光撇向一旁,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既然巧克力被偷吃了,那麼信件的內容也肯定被拆開偷看過了。
“拉米?!你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
“真的?”
“如果知道你要做什麼,我絕不會上賊船!”
拉米賭氣地抱怨,米提爾搖了搖頭。
“巧克力呢?”
“不是我偷吃的!”拉米賭氣似地否認,卻無意識間又舔了舔嘴唇。
“刺客被自己的毒藥毒死了。所以勝利者依舊是我!”米提爾同樣賭氣似地自我安慰,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默默地咬下巧克力的一截。
濃鬱到有些釀人的甜味在口腔裏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