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曆，秋季已走到盡頭。
低壓的雲層，已經在首都季風之杻的上空翻騰了近半個月，終於散開了半邊的天空。
今年的第一場冬雨還沒有來，但風中已經帶著不少的寒意了。
斬影劍士團的總部，議會廳的主建築那邊不時地傳出宣講的話語，提及一些名字，緊接著一陣陣掌聲與歡呼。
有點像上演戲劇的歌劇院。
議會廳外，一座四層建築的樓頂。
十四歲的男孩獨自坐在角落，背靠在大理石的護欄上，蜷縮著身軀。
下午的陽光灑在了身上，卻感覺不到多少暖意。流動的寒冷氣流撥亂了男孩頭上的銀發。
隨身攜帶的厚重筆記，被攤開著托在了膝蓋上。紙張上一個字符都沒有，卻‘印著’一個唾液澱粉酶凝固後的徽章。
樓道那邊的門被拉開了。一個麵孔熟悉大塊頭從樓道那鑽了出來，像是覓食的劍齒虎四處張望了一瞬，目光卻盯住了這邊。
縮在角落裏的米提爾看到大塊頭的一瞬間，便連忙遮起眼把頭偏開，裝作什麼也沒看到。
閉目養神之時，腳步聲已經臨近。
“米提爾！你果然在這！晉升儀式已經開始了！”
“這個我知道，四十三分鍾前就開始了……”
“你被提名準階劍士了！破格晉升！破格晉升！！”
“這個我知道了，這個月領到的錢幣已經增加了！”
“米提爾！那你還在這幹嘛？”
“偷偷飲酒！但如果你說出去，那就是明目張膽飲酒。”
酒瓶被藏在了身後。微醺的銀發男孩一直在閉目養神。
麵前大塊頭“老虎”，被捉弄得懵頭轉向，抬起手抓了抓頭發。
老虎搖著頭，試圖跟上米提爾的思緒，也試圖別被牽著鼻子走。當然“老虎”隻是個綽號，大塊頭的本名是維蒙。
“米提爾，被破格晉升的人不在會場，這樣好嗎？”
“沒被發現就沒問題！如果被發現……那就糟了！”米提爾聳了聳肩，站了起來。“所以別跟人說，我和你都在儀式開始後，偷偷溜了出來！”
“我又沒被破格提名！”
維蒙氣憤而抓狂，屋頂的隔熱瓦片被狠狠跺上去的腳，弄得‘砰-砰’作響。
“那麼，米提爾！你到底在這做什麼？喝著破酒？吹著西北風？”
“維蒙！我隻是因為不喜歡那種分貝巨大的場合，才到這來清靜清靜……寫點傳世之作……”
米提爾揚了揚手中的筆記，紙張上看不到一個字，而且這才是筆記的第二頁。
維蒙掃了一眼米提爾的筆記，挺直了胸膛，理直氣壯地開口：“這就是你寫的詩句？在哪？念出來聽聽！偉大的吟-遊-詩-人！”
“今天沒有靈感……是天氣不好的原因！……所以晉升儀式上宣講的不是我……我才來這透透氣……”
米提爾偏開了直麵“老虎”的目光，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
……
“愛哭鬼拉米說的沒錯，縹緲的詩人總能把你拖回現實的泥潭！”
“拉米嗎？”米提爾抓了抓腦袋。
閑庭信步的散漫悄然消失無蹤。
突然，米提爾想到了什麼，連忙站了起來：
“拉米？等等！……愛哭鬼？……她來過會場？她還說了什麼嗎？”
“米提爾！現在你立刻給我滾回晉升儀式的會場！”
維蒙大吼。
“這也是拉米說的？”
米提爾似乎誤解了什麼。
維蒙瞪著米提爾，沒有回話。
“好……”
米提爾瞬間沒了氣勢。怯怯地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然後從胸前拽出帶著緩落魔法的銀幣，小跑著靠近了樓頂邊緣的護欄。
“米提爾，恭喜你破格晉升準階劍士！”站在原地的維蒙突然說道。
米提爾揮著手一笑，背靠著護欄的身體向後一傾，從建築的樓頂躍下。
推開了有些歲月的楠木門。
從議會廳大堂的側門溜進會場，本該像是走進戲劇開演的劇場。隻是——
大堂內早已坐滿了劍士與學徒。之前提名時的鼓掌與喧鬧已經消停，整個大堂雅雀無聲。
劇目已接近尾聲。
大堂的最裏麵，排著一條十六人的隊列。
和米提爾一樣，這些人獲得了準階劍士的晉升提名，也都是些十五歲左右的孩子。
隻有十六人的隊伍，少了一個人很容易被察覺。
“嗚哇，我遲到了一小會！可能還不算太晚，大概吧！”
米提爾嘀咕著，不緊不慢地穿過座位前的走道。用筆記本的葉子書簽遮住了眼睛，裝作沒有看到從四麵八方投來的異樣目光。
但所過之處哄笑四起。
紅著臉走到大堂的最前麵，插進了隻有十六人的隊列。
看目前的狀況，代表的宣講已經結束，提名與否決都已經結束，剩下的儀式隻有更換徽記與佩劍。
“米提爾！”
宣講台上的劍士喊出了下一個的名字。
米提爾走了過去。
“掐著點來的啊！”
“哈哈……哈哈……”
哄笑聲淹沒了整個大堂。
米提爾抓了抓後腦勺，帶著點尷尬，低聲回答：“和朋友閑聊了兩句，來晚了。”
更換了劍士的徽記，結束了尷尬的儀式。
半個小時後，大堂旁的隔間。
米提爾領到了新的佩劍。
新的武器握在了手中，那是一柄一米多長的闊劍，寬闊的劍身已經開刃，劍柄占去了劍三分之一的長度。寬闊的劍身有些沉，隻是劍刃短了些。
米提爾拿起劍，輕輕一揮，愛不擇手地點了點頭：
“嗯，不錯的劍，鋒利無比！寒光如冰……但一定是搞錯了！奧賽斯老師！”
“哪裏有問題？”回應的人是斬影劍士團最高統帥——執政官奧賽斯。
“我的武器是大劍！雖然闊劍也不錯，但我主修的是大劍。接近我身高的長度，更加寬大的劍刃！更加沉的重量！”
執政官放下了手中的事，不耐煩地望向了這邊。“我知道大劍什麼樣，別在我麵前班門弄斧！”
“那麼，我的大劍在哪？”
“大劍很適合你，米提爾！但現在不行。”
“為什麼？我揮得動那東西！按照規定，獲得劍士稱號的人，可以選擇自己的武器！在還沒有獲得劍士稱號前，我就已經選好了！”
麵對麻煩學生的據理力爭，執政官搖了搖頭疼的腦袋。
“米提爾，獲得準階資格的劍士平均年齡是二十歲，而你隻有十四歲！”
‘規定中沒有提及年齡！’
反駁還鯁在喉中，執政官便先聲奪人。
“長期使用沉重的武器會影響發育，這也沒問題嗎？”
米提爾瞬間臉色慘白！
“我已經練習了一年半！奧賽斯老師，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不！你應該早點阻止我！”
“夠了！出去！”
轟走了最麻煩的家夥。
另一個剛剛獲得晉升的劍士走了過來。他就是此次晉升儀式中，做宣講的代表——伊汶。
“奧賽斯老師，你是騙米提爾的吧！”
“是的，但我不會告訴你原因。”執政官直言不諱。
“攜帶輕一點的武器可以提高生存率。畢竟我和米提爾都要趕赴前線了……”
“夠了！伊汶，閉嘴！”執政官歎了口氣。
“那麼，我先行告辭！”
名為伊汶的劍士恭敬地鞠躬行禮，離開了隔間。
傍晚，晚餐遲遲沒有到來。
平日裏這個時候，沒有課程或臨時訓練的話，便已經是休息的時間。
幾個剛剛獲得晉升的劍士，此刻正在某個訓練場中進行簡單的練習。全新的武器需要適應。
將源自靈魂的力量化作氣息般的能量，順著手臂的經脈延伸至指尖，灌注進劍刃。
金屬泛出了淺藍色光芒的瞬間。
劍刃橫掃，劍身化為殘影！直徑二十厘米的木樁被輕易地斬斷，從斷口處滑到了地上。
“馬馬虎虎吧。”
劍士對橫向斬擊的練習結果不是很滿意，轉過頭望著一旁的同伴。
“伊汶，你那情況如何？”
“和平時差不多吧……”
“米提爾，你呢？”
一旁。
米提爾已經對一根訓練木樁，揮砍了十餘劍。沒有一次斬擊造成了直接的斬斷。
‘劍刃長度還不太習慣，劍身有些輕。還要點時間適應。如果有個四天就好，可是明天就要動身。’米提爾很想搖著頭，長歎口氣，還想再抱怨幾句。
但是逞強的話語在經過大腦前已脫口而出。
“我狀態絕佳！！！”
同樣使用闊劍，伊汶看出了什麼，走了過來。
“米提爾，我主修的，就是你手中的這種武器。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幫我換成大劍！”米提爾丟下麵子大吼。、
伊汶開始頭疼了。
“我給你說說我的經驗吧。別頻繁揮劍。雖然你平常用的大劍要更重，但闊劍更累人。”
“什麼？”不合邏輯的解釋讓米提爾一頭霧水，習慣性地把劍當做拐杖拄向地麵，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比大劍短上許多的劍身沒有碰到地麵。
“呼……哈哈……”哄堂大笑。
“看到了嗎，沒法像平時一樣拄著劍休息。”
米提爾狼狽地穩住重心，尷尬地撓了撓自己後腦勺的銀發。
附和著周圍的哄笑，銀發男孩隨口感歎：“我就算用大劍也沒法劈開鋼鐵，用這種輕飄飄的東西更是遙遙無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