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哨兵,三個哥布林終於停止了扭打。其中的一個用奇怪的音調開口:“為什麼囚禁我們!浪費的時間會影響我們的貿易利潤!”
“三個竊賊盜竊他們雇主的倉庫,這裏恰好有三隻老鼠!”
哨兵委婉地說明了來意。
荻藍與女孩用完全同步的動作檢查了係在腰間的錢袋,沒有丟失。兩個女孩同時鬆了口氣。
“是他!”
“不是我!!”
“是他們兩個!!!”
三個哥布林幾乎同時開口,然後又在牢籠中扭打起來。
哨兵歎了口氣,揚起了一根手臂長度的手杖,念出了一句聽不懂的咒語。
無數的藤條從頭頂上的樹冠層中落下,像提起鳥籠一樣把牢籠吊起,拉離了視線中。
哨兵收起了手杖,走到了吧台前,將一個銀幣與空酒杯放到吧台上。便轉身離開了。
荻藍眼皮已經有些沉重,或許今夜的故事或許該就此落下帷幕。
……
結束了酒吧的夜曲,荻藍準備將女孩送回旅店。
但就在穿過城市這片區域的花園時,不知來自何處的警覺打消了荻藍的睡意。停下腳步,她的手不由按在了紫陽之蕊的劍柄上。
“怎麼了,荻藍?”毫無察覺的女孩詢問。
“那邊……怎麼一回事?”荻藍指著東邊。隔著行道樹,花園的中央。隔著兩百米的距離,路燈已經熄滅。黑夜的陰影中,看不清狀況,但……
“把警衛叫來!”
拋下這句話,荻藍朝著花園的方向衝了過去。
圓形噴水池旁,一個女仆模樣的女士懷抱著兩個嬰兒的繈褓。
樹蔭中走出了一個背負著大劍的身影。
“荒野雨蝠!”女仆衝著陰影驚慌地開口。
“是二世,我已經繼承了‘預言者大劍’!”
陰影中竟然是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
“這是這個家族最後的血脈!雨蝠,你要趕盡殺絕嗎?”
“我對領主們家族間血腥的內鬥不感興趣!我也不想讓額外的人喪命!”
女仆在後退,但身後已是半人高的樹蔓牆。
“瑞雅小姐!這對姐妹還隻是嬰兒!”女仆叫出了那個劍士的名字。
“我隻要其中中的妹妹!”
“這是對孿生姐妹,我怎麼知道哪個妹妹!”
陰影中大劍被揚起,瑞雅一步步靠近。
女仆與危險的黑影之間隻隔著噴泉圓環四分之一的弧形步道。
“你以為這樣騙得了我嗎?預言者大劍已經揭示了足夠的未來片段。妹妹的眼睛……”
突然!
冰冷的氣息從噴泉中爆發出來。噴湧的水流被魔法凝結成冰,碎冰契合化成冰牆。
冰牆如同一輛開足馬力的戰車,撞破了噴泉水池的矮牆。擋在了女仆與瑞雅之間。
“住手!”
荻藍走過水池已經凍結的冰層,站在了凍結水池中央的噴水塔旁。
“我認為搶走一對繈褓中的嬰兒,是無法原諒的行為!因為你是女士,所以才給你警告!”
“又一個正義的騎士!”
瑞雅不屑地嘲諷。朝荻藍的位置衝去!大劍揮砍而下!
與沉重的武器硬碰硬是愚蠢的行為,荻藍放棄了迎擊,直接從結冰的水池上跳開!
揮落的大劍,將水池中央凍結的噴水塔砸個粉碎,一開始大劍就沒有瞄著荻藍。
“這隻是警告!給同樣是女人的你!別管閑事!!”瑞雅用充滿威脅的言語朝荻藍挑釁。
躍至半空的荻藍得手一笑,吟唱出咒語:“‘泉水,湧動,化為漩渦!’”
冰層破裂開來,流水從冰層下噴湧而起,在荻藍的魔法操控下化為了一個空心的巨大的水泡,厚實的水層飛速地旋轉著,將瑞雅禁錮在其中!
鋒銳的大劍擅長鑿破堅甲厚盾,但流水無形,攪進渦流的劍刃會失去力量,砍開的缺口會被水流縫合。
突然,水泡之中出現了能量的湧動!凝聚的能量灌入大劍之中,發出了青色的光輝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發著光的大劍輪廓提起,鑿入了地麵!狂風般的氣流擴散開來,瞬間讓水泡的體積膨脹了數倍!
“這女的是什麼家夥?”荻藍驚歎了一句。
水球的牢籠膨脹至極限,終於破裂。崩壞的水層化作無數水珠,被能量的狂風吹得四濺!
“‘冰冷,凍結!’”荻藍吟唱出咒語。
冰冷的氣息將還未被能量狂風吹散的水層凍結,瑞雅的四周出現了環形的冰牆!這困不住手持大劍的敵人,荻藍清楚,但足以給自己爭取一瞬的準備。
橫掃的大劍削開了冰牆,荻藍也從半空中滑翔著朝目標掠襲。
手中揮動的紫陽之蕊,化為了雨點般的打擊。卻沒能穿透大劍格擋形成的屏障。劍刃的碰撞中,無數金屬火花與能量碎屑濺落而下。
兩柄劍刃在揮砍的碰撞中被相互挑開,交鋒的兩人都露出了一瞬的破綻。瑞雅的大劍橫掃而來!
輕巧的劍在決勝的交鋒中會有一些劣勢,荻藍放棄了決勝的一擊。向後一躍,躲開了大劍的鋒芒。
從瑞雅的大劍鋒芒上擴散開來的氣刃,讓十米範圍內花壇裏的矢車菊,在一瞬間斷掉了花頭。
見識過荻藍那讓人棘手的魔法,瑞雅也向後退了幾步,遠離了噴水池。
相隔十五米,兩個劍士都喘著些許粗氣。剛才的交鋒,誰也沒占到便宜。但不是生死相搏,不知道對方的底細。
‘不抱著殺死對方的覺悟,估計是沒法擊敗強敵的。’
荻藍思考之時,對麵的瑞雅率先開口了。
“你身後的女仆,她懷抱著的嬰兒,還有我都是吸血鬼!我們吸血鬼的事,輪不到你們人類插手!”
“她說的是事實,但請您救救這兩個孩子!”女仆的口吻已經是在乞求。
荻藍用視線的餘光看了眼身旁的女仆,點了點頭。然後把目光重新投向麵前手握大劍的女劍士:“女士,請允許我提醒,這裏是精靈的城市,精靈的領地!”
“別女士,女士的叫!我的名字是瑞雅!荒野雨蝠二世!如果你想為殺死我找個正義理由的話,你也可以稱呼我邪惡的‘吸血鬼’!”
“這是怎麼一回事?決鬥的雙方自保名號嗎?”荻藍盡量維持著言語的優雅:“我是荻藍,前嘉德騎士團的次席。如果你隻是想找人決鬥的話,我隨時可以奉陪。但如果要做其它什麼的話,我會阻止你!”
“我不想玩什麼的決鬥遊戲!我報出名號,隻是為了方便來找我尋仇的人,能夠找到我,不造成無謂的死傷。”吸血鬼女劍士回應中,把劍插在了地上,沒有要馬上再動手的意思。
……
“為什麼要對兩個嬰兒下手?”
荻藍單刀直入地問,不期待得到回答。唯利是圖的傭兵眼裏隻有錢,問不出他們雇主的企圖,因為傭兵也不知道。擁有強烈目的刺客,往往極端狂熱,甚至在牙齒裏都埋著毒藥,問了也是白問。
雙方僵持了半分鍾。自己拖住瑞雅,讓女仆逃走,也是選項。但誰知道那個拿著大劍的女人是不是孤身一人。
這個時候,不在期望中的詢問卻得到了答案。
“我隻要其中的妹妹!如果乖乖交出來,我或許會找到能夠收養她的人,讓她平靜過完一生。如果你阻礙我,我隻能在此殺了她!”
“……”荻藍沒有回話,作為局外人,不想涉入太深。為了救一個嬰兒,殺死一個素不相識的十七歲少女,這是什麼肥皂劇。而且自己也沒有全勝的把握,如果把命賠進去的話,那就讓人啼笑皆非了。
況且還有其他選項,隻要拖著時間,等到精靈哨兵到達,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
“魔劍士,你想保護的女孩,她會招致災難!”
瑞雅說出了讓人不知如何回應的話語。
“……預言中,她會變成惡魔的祭品!”
“我不相信預言!”荻藍笑著回答!爭論‘預言’這種虛無縹緲的事,一切會變得沒完沒了的。
“隨便你……掌控魔法的劍士!但有人相信,這個女孩被流放!然後在痛苦的一生中流落風塵,變得極端,帶來巨大的災難。她注定會背負悲慘命運!與其讓她在痛苦的生命末端帶來災火!不如現在就讓她解脫!”
瑞雅還在言語著,絲毫不知麵前魔劍士的心緒。
‘我也聽過這種話語……’在心中輕歎,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回憶被喚醒。
……
‘魔女,滾出村子!’
一顆雞蛋大小的石頭,從一個男孩手中扔出,砸在了七歲藍發少女的側麵腦袋上。
血從女孩的頭發深處湧出,沿著臉頰滴落在雪地。
‘不要殺死她!魔女死去的土地上會帶來饑荒!’
村裏的長老,阻止了拿著木棍鐮刀,從村子裏湧來的村民。
‘魔女,請離開我們的家園,永遠別回來……’
看不到已經記不清臉龐的父母,妹妹在人群的角落裏抽泣著,不敢言語。
衣衫單薄的藍發女孩擦去了眼角凝結的冰晶,轉身離開跑開。
天藍色的頭發,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
……
回憶早已沒有了傷痛的,但卻喚來了憤怒!
荻藍深吸一口氣,回答隻有魔法的咒語——
“‘石塊,暴動!’”
咒語引導出魔力,鋪在噴水池步道路麵的彈石,開始震顫,一塊塊被魔力從路基上撬起,朝著瑞雅飛去!
就像暴動中的人群,將石頭扔向敵人的腦袋!這就是荻藍的反駁!
瑞雅揚起大劍將劍背擋在頭頂,擋下如雨的落石。
憤怒的魔劍士也冒著落石雨衝了上去。揮砍的劍已不是之前的試探,紫陽之蕊揮砍直接以致命的軌跡掃向了瑞雅的小腹。
殺意已經暴露,大劍揮砍迎擊。
兩把劍在碰撞的刹那,被彼此的力道彈開。利刃交鋒發出了極其尖銳的聲響,讓附近蓄水池的水麵震顫的水紋,化為如刺蝟皮一樣的無數峰穀。
……隻是一瞬。
震開了比紫陽之蕊沉重數倍的大劍,震顫沿著赤手所握的劍柄傳來,荻藍整隻左臂都在作痛。
但輕巧的武器卻能更快從被震開的狀況中,重回掌控。不是機會的機會,荻藍用銘刻在關節神經中的技巧,將劍技中連續的突刺,化為勉強的一擊。
紫色劍鋒削開了下墜的石塊刺向了敵人的腰間。沒有被甲胄保護,利刃劃開了少女瑞雅的衣衫,切開了皮肉。
刺偏的劍卻沒能撕咬進血肉深處。
……下一秒,大劍已淩厲地橫掃而來。
荻藍滑跪後仰,讓鋒刃的掠影貼著裸露的小腹劃過。
大劍帶起的氣流,卷飛了所有被魔力拋落的石塊。
“魔法師的戲法威脅不了我!”瑞雅怒吼著。
荻藍已經準備好用落石發動下一個魔法,還未吟唱出口的咒語卻已被釜底抽薪。
沒有了魔法的後手,拖入了劍與劍的纏鬥。
……
連續的刺擊碰撞在格擋的大劍上,四濺出無數火花。
揮落的大劍,還以顏色。
劍刃落空了勉強躲避的倩影,劈砍截斷了揮落路徑上樹蔓牆的藤條,貫入地底。劍上的能量迸發出來,氣流與衝擊將地麵硬生生揭去了一層皮。
揚起的飛沙走石遮住了視線。劍刃碰撞的聲卻變得更加密集,像節慶的禮花火星四落。
在彌漫塵土中以盲人瞎馬的狀態下戰鬥,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瑞雅率先收手,抽出大劍,向後跳躍。離開了泥塵煙障的交戰地。撇下了她所追殺的女仆,朝著北邊的茂林退走。
不遠處已經傳來了哨兵迫近的腳步聲。
那個吸血鬼女劍士,居然在惡鬥中察覺到了這點……或者說她一直在警惕。
荻藍沒有善罷甘休,朝著瑞雅追去。
……
穿過黑夜行道樹間的步道,在盡頭處全力跳起,兩個女劍士先後飛掠過相隔十五米的樹蔓牆。
樹蔓牆間搖晃著月影的水麵,被疾跑帶起的氣流吹得波光粼粼。藻荇交橫的水下,沉睡的魚被驚醒,同樣被驚醒的還有精靈布置在水下的監測符文石。
那個吸血鬼少女就在前方,這片花園的最中央。
荻藍加速,繞上前去。用交鋒前的小碎步穿過隔在麵前的玫瑰墒渠、花蕾莖稈上的鉤刺。荻藍精靈裝束裸露的小腿被劃出一道道火辣辣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