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匿名信讓我錯殺人(1 / 1)

懺悔錄

作者:張紅雲

我是廣西解放後第一批進入南寧,在原省委研究室工作。那時還是個不滿20歲的小夥子。1950年冬隨省委工作隊下到邕寧縣心圩鄉搞土地改革。經過清匪反霸、減租減息,發動了群眾。飽受專製壓迫的老百姓,苦大仇深的弱勢群體,敢於和壓在頭上的統治者麵對麵地開展鬥爭了,敢於控訴他們的罪惡了。麵對這樣的大好形勢,我們這些專做啟發教育工作的幹部,當然鬆了口氣,心裏樂滋滋的。

一天,我正在房裏整理材料,一個農民進來,湊到我耳邊小聲說:“張同誌,我發現‘檢舉箱’裏有封信。”

兩張紙上,歪歪扭扭、亂石鋪路般寫著:羅×太,今春曾去西鄉塘某地參加過土匪的秘密會,還委任他為地下心圩鄉鄉長……看完這封無頭無尾、字跡變體變形的匿名信,我什麼也沒想,甚至沒有看第二遍,即帶起兩個民兵,直奔羅×太家。在村口有堆人聚在那裏曬太陽,見工作幹部進來,都站起打招呼。我問大家說:“看見羅×太嗎?”旁邊一個背著孩子的漢子應聲回答:我在這!我抬眼打量此人,30多歲,中等身材,黑黑的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膛。“好吧!你跟我來一下!”“等我把孩子送回去。”這時,我才發現他背的那個小囡囡,正怯生生地看著我們。

回來後,我立馬從日記本上扯下一頁橫格紙,提筆寫下:經群眾舉報,我村挖出土匪地下偽鄉長一名……十幾個大字,由民兵押送大隊部了。

幾天後,在一次群眾大會上羅×太就以土匪地下偽鄉長的罪名,被槍決了。

逝者而已矣,生者長戚戚。時間過去了60年,那個小囡囡怯懦的眼神並沒有淡出。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國家的法製不斷健全,審判程序逐步完善,口供、證據,不可或缺。這更使那雙眼睛像生出芒刺,時時針砭著我。

60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小囡囡該已經是60多歲的老太婆了,這半個多世紀的艱苦歲月裏,你戴著“殺父之仇”的帽子,怎麼走過來的,還好嗎?

至於我的懺悔,來得遲,可是總歸是來了!

(責任編輯 李 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