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緩緩睜開雙眼,房間中明亮的光線刺得他有些暈眩,左胸上的陣陣劇痛讓他呼吸為之一滯。
孫策支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卻被按住了。他看過去,隻看見一個陌生麵孔,裝扮是個郎中的模樣。那郎中也不說話,先解開孫策胸口的包紮查看了傷勢恢複的情況,接著拿起他的左手,仔細的號了號脈,隨後又翻開他的眼瞼瞧了瞧。
郎中滿意的點了點頭,顯然鬆了一口氣:“君侯體質極佳,運氣又好,傷勢恢複的情況不錯。待在下再開幾副調養氣血、固本培元的方子,兩三個月後應該就可痊愈了。”
“要兩三個月……這麼久?”孫策皺了皺眉。
郎中臉色一沉,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君侯這次中箭隻偏離了心髒幾分,差點就救不回來了。君侯可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足足有半個月,每日隻靠補些米湯肉粥過活。若是再不愛惜身體,以後也就不用指望重回戰場了。”
“先生金玉良言,在下當銘肺腑。”孫策靠著床頭坐了起來,“感謝先生多日來對在下的照顧,請問先生名諱?”
“在下南陽張機。”
南陽 張機?孫策心中一動:“先生可是人稱醫聖的張機張仲景?”
張機聞言一驚道:“在下正是張仲景,不過卻並非君侯口中的醫聖,君侯會不會認錯人了?”
“先生若是南陽郡涅陽縣人,師承張伯祖先生,就應該錯不了。”孫策心中喜不自勝,這些年兵禍綿延,黎民百姓飽受戰亂之災,疫病之苦,若能得此人相助,必可控製瘟疫的流行,這不僅能使自己後方的穩定得到鞏固,同時對天下局勢也將產生深遠的影響。
“先生的《傷寒雜病論》編寫的如何?”孫策問道。
張機聞言更是吃驚:“君侯如何得知在下正在鑽研傷寒病的治療?《傷寒雜病論》,此名極妙,極妙啊……”
聽張機言中之意,《傷寒雜病論》此時尚未成書。孫策誠懇的向張機懇請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欲煩勞先生隨在下回江東開館行醫,同時教授醫術予治下有誌於學醫救民之人,一切花費皆由在下府中支出。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張機略略思索片刻,拜倒下去道:“君侯仁心仁德,在下敢不從命。”
孫策彎腰去扶,不小心牽動了自己的傷口,痛哎了一聲。張機忙起身將孫策按回了床上道:“君侯傷勢未複,還需多多臥床休息。在下不再多做打擾,先行告退了。”
“開館之事,先生萬勿食言。”孫策不忘囑咐了一句。
張機躬身一揖,滿麵喜色的推門走了出去,站在外麵的周瑜等人致以他詢問的眼神,見他點了點頭,眾將一起衝了進來,圍在孫策的床邊。
“勞諸位掛心了……”孫策正想說些撫慰的話,卻看見眾人皆著素服,左臂上圍著一條白布。
“程將軍,發生什麼事了?”孫策的聲音顫抖。
“主公,末將……”程普結結巴巴的。
“說!”孫策大聲的吼道,一用力,胸前的傷口再次迸裂,外袍上立刻有血洇出。
“主公善保貴體!”眾將一起跪了下來,程普泣道:“主公,老夫人她,她……”
“我母親怎麼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孫策心頭彌漫開來。
“老夫人仙遊了。”
一股濃重的甜腥味從心底湧了上來,孫策噴出滿口的鮮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建安五年四月初十,夜,漢津府衙偏廳。
張機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周瑜等人紛紛離席問道:“仲景先生,主公的情況如何?”
張機答道:“諸位不用擔心,君侯隻是一時氣急攻心造成的暫時昏厥,並無大礙,休息片刻便會蘇醒。”
眾將聽到孫策沒事,盡皆長鬆了一口氣,重新坐了回去。一時間眾人都低著頭沉思,堂中一片寂靜。張機一者受不了這種僵住的氣氛,二者知道自己無權過問軍國大事,所以向眾人施禮後便退出偏廳,自去照顧昏迷的孫策了。
最終還是程普打破了堂中的沉默:“老夫人突然故去,的確令我等措手不及。主公為人至孝,定會回廬江為老夫人守孝……”說道這裏,程普頓了一頓,斟酌了一下語氣,“依照慣例,守孝期間不能動刀兵,以現在的情況,可謂進退兩難。”
“程將軍是想勸主公不要退兵麼?”周瑜問的直接。
“在座的諸位多少都有這樣的心思。”程普的聲音越來越低,“公瑾是主公生平最信任的人,若是公瑾相勸,說不定此事仍有回旋的餘地。此時退兵,我等真的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