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三月初九,許都,丞相府。
曹操將棋子投回木盒裏,伸手拂亂了棋局道:“今天忽然召奉孝前來,並非僅僅為了弈棋,奉孝猜到了吧。”
“是!”郭嘉微微躬身,“剛回許昌便被急召入府,想必是軍國大事。”
曹操點點頭,從袖中摸出一張薄絹遞給郭嘉道:“袁劉結盟距今不過兩年,劉備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經營出控製冀青二州的勢力,實在令人讚歎。”
郭嘉展開薄絹,讀完,沉思了片刻道:“劉備雖然以強橫的手段壓製了冀青二州,但畢竟時日尚短,民心未附,以主公的軍威,應當能令動搖不定的袁紹舊部歸順在主公帳下。”
“這些我在劉備動手前就已經想到,但是形勢向我不可預知的方向發生變化後,不禁令我頗為猶豫,以致坐失良機。”曹操歎了一聲,“本來我準備趁劉備立足未穩之時引兵跨越黃河,直擊鄴城,進而奪取河北。卻沒有料到劉備的動作這麼快,我沒能把握機會,現在心裏也後悔。”
“春日黃河水漲,不便用兵,劉備選擇起事的時間,看來是費了一番苦心。”郭嘉說,“此時我們雖失先手,但仔細想想,情況卻也沒有那麼糟。”
“奉孝有什麼可以教我?”
郭嘉緩緩道來:“鄴城內亂,袁紹的三子橫死,劉備雖然封鎖了消息,但是任誰都能看出其中另有隱情。袁紹的舊部之所以會降服於劉備,更多的是出於畏懼和保全自身的考量,這些人表麵上看起來順從,其實心懷鬼胎,別有所圖。”
曹操想了想道:“劉備在這件事情上雖然狡詐,卻也愚蠢。袁熙、袁尚死不足惜,易地而處,我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但是殺死袁譚實在太過草率,袁買一介幼子,如何能夠壓服袁紹的舊部?”
“不錯,這便是劉備陣營中的隱患。主公不動,劉備不動,袁紹的舊部也不動,因為他們在等待這一戰的勝負。所以劉備可用的不過是幽、並二州的幾萬兵馬,我們如今的選擇,是盡快與劉備決戰,相信他對此也十分期待。”
曹操微微沉吟道:“若劉備戰敗後北竄,據守幽並不出,情勢會相當棘手。”
郭嘉笑問曹操道:“劉備在幽、並二州亦有巨大隱患,主公難道不知?”
曹操低笑了幾聲,搖頭道:“不知。”
郭嘉笑笑大片:“主公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也罷,在下就自作聰明為主公解說一番。現任並州牧的劉和乃是已故幽州牧劉虞之子,劉虞為政寬仁,深得人心,在鮮卑、烏桓、扶餘、獩貊等外族間亦有崇高的威望。興平元年,劉虞為公孫瓚所殺,朝廷因無意再生事端,所以並未對劉虞進行追諡。劉備從公孫瓚手中承繼幽並二州後,為了招攬人心,撫慰外族,表劉和為並州牧,但仍然沒有提起追諡劉虞之事。”
曹操微微點頭,示意郭嘉繼續說下去。
“劉備或者無賴或者喪心病狂,但麵對此事卻頗為無奈。倘若追諡劉虞,一者公孫瓚的舊部必然心中惴惴難安,二者朝廷未必會命自己掌管兩州事務;倘若不追諡劉虞,一者民心難附,邊庭不安;二者劉虞的門生故吏難免心生芥蒂。所以劉備在不追諡劉虞的同時將劉和扶為傀儡並州牧,藉此彈壓雙方的勢力,暫時控製了兩州的局麵。”郭嘉道,“這裏還有一樁舊事,初平二年,韓馥、袁紹及山東諸將想要冊立劉虞為漢室新主,為其所拒。此後劉虞為部將所殺,朝廷未予追諡,種種反常,難避謀逆之嫌,皇室宗親看重聲名勝於士族,主公該當明白劉和的心病症結所在。追諡劉虞對於劉備十分為難,對於主公不過一紙詔書而已。以一份詔令換得河北四州,主公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