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黑山張燕(下)(1 / 2)

建安七年五月初十,常山。

曹昂被反綁著雙手帶到張燕的麵前,雖然貴為當今丞相的公子,張燕的部屬對他卻並沒有優待。

“曹公子遠道而來,一路辛苦。鄉下人的待客方式粗鄙,教公子見笑了。”張揚向左右揮了揮手,“為公子鬆綁。”

軍士削斷曹昂手腕上的繩索,曹昂略略活動了下有些僵麻的雙手,向張燕躬身一揖道:“在下奉丞相曹公之命,特來拜會將軍。”

張燕微微點頭,以為回禮道:“我的部屬皆是些不通禮樂的粗人,如有得罪公子之處,還望公子海涵。在下說話做事不喜歡拐彎抹角,文士的辭令更是一竅不通,是以心中有一事不明,請公子不吝賜教。”

“將軍請問,在下知無不言。”曹昂道。

張燕語帶戲謔的道:“天下誰人不知曹丞相是公子的父親,公子此來自稱是奉丞相之命,而非奉父親之命,其中的深意,請恕在下愚蠢,不能領會,還請公子為我解說一番。”

曹昂答道:“在下此次前來拜會將軍,身份是大漢的使臣,而非官宦家的公子。是以隻談國事,不談父子!”

張燕淡淡的笑笑道:“原來如此,那麼請問公子此來意欲何為?”

“曹丞相奉天子之命,征討河北,先敗逆賊劉備於黃河,現又困其於鄴城,破城隻在頃刻之間。”曹昂話鋒一轉,“近日探馬回報,稱將軍欲起兵往鄴城救援劉備,曹丞相不知自己是否有什麼地方禮節不周,冒犯了將軍虎威,所以特命在下前來,一者向將軍請罪,二者向將軍剖明利害,以免將軍自誤。”

“我是否起兵救援劉備,是我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況且其中的利害關係,我已經想的非常清楚明白,不勞公子費神操心……”

“隻怕將軍想的還不夠清楚明白!”曹昂提高聲音,打斷了張燕。

張燕也不惱怒,隻一揚眉道:“如此便要聽聽公子的高論了。”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在下敢問張將軍,這一生到底是為什麼而活?”

“在下以為這世上隻有兩種活法,一種為名,一種為利,別無其他。”張燕搖了搖頭,“曹公子,每個人對人生的參悟各有不同,即使爭辯三日三夜也難有定論。在下想聽的是公子對眼下時局的高論,而非空洞的人生道理。所以請公子有話直說,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曹昂上前一步道:“張將軍果然快人快語,那在下也無謂拐彎抹角了。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留名青史,供後人瞻仰。以今日之事而論,若將軍助曹丞相,乃是匡扶大漢,討剿叛逆的忠臣,必能青史傳名,流芳百世;若將軍助劉備,則是對抗王師,不遵皇命的逆臣,難免載之史筆,遺臭萬年。張將軍,史官下筆如刻金石,一朝定論,萬難更改。千古論道,但憑將軍一念而決,萬萬不可兒戲。在下懇請將軍仔細考慮,慎之慎之!”

“如今漢室衰頹,皇帝無能,天下時局,實難預知。公子這番話,是欺負我們鄉下人見識淺薄了。”張燕冷冷的笑了幾聲,“在下雖然辟居北疆,卻也頗識天下諸侯。依在下之見,曹丞相並非什麼忠臣孝子。”

曹昂愣了一下,笑了起來:“張將軍真是率直,在下敬佩。不過自在下入城以來,好似從未誇讚過我與家父是忠臣孝子。”

張燕冷冷的一哼道:“不是忠臣孝子的人,卻來勸我做忠臣孝子,公子難道不覺得可笑麼?”

曹昂麵色不變:“在下和家父隻是衷心希望將軍不會成為為天下所笑的可笑之人,別無他意。”

張燕目光炯炯的盯著曹昂道:“既然曹丞相在公子口中已重新改換成父親的稱謂,在下想再問一次,公子此來,到底是為了國事,還是為了家事?”

“如今天下權柄盡握於家父手中,在下的家事與國事有何區別?”曹昂傲然一笑,逼上一步,“張將軍是家父極想結識的一位盟友,在下此行肩負的正是結盟的使命。家父托我向將軍說明,在這亂世之中能夠與我們合作的,皆是天下英雄!將軍難道願意一輩子困守常山,背負著黑山賊的名號了卻一生?在下可以代家父向將軍許諾,此次無需將軍出兵援助,隻要將軍作壁上觀,今後但有我曹氏旗幟飄揚的地方,就必有將軍的一席之地!”

張燕皺眉微微沉吟,猶豫難決。

“張將軍,萬萬不可受曹賊蠱惑!”一個焦急的聲音在堂外響起。

在外說話的人快步上堂,向著張燕躬身長拜。來者瘦而高削,一身文士的打扮,頜下留著稀疏的幾縷須髯。他身上所穿的衣物並非黑山軍的製式,顯然並非張燕的手下。曹昂心下明朗了幾分,暗暗將手移到腰間的劍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