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明斷。”郭嘉笑了笑,“不過提起張燕,長公子此次前去招降時的表現實在令在下頗為敬服。”
“敬服?”曹操挑了挑眉,“奉孝,你我年紀相差雖大,但脾性卻頗為相似,故諸公之中,我與你最為相投。實話實說,子修在常山的所作所為,你是敬服多些,還是驚訝多些?”
“到底瞞不過主公。”郭嘉笑笑,“長公子品性敦厚謙和,此次出使忽然戾氣大發,實在令人驚訝。”
曹操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道:“我曾在官渡斥責子修妄呈婦人之仁,現在他的心裏,也是急於向我證明自己吧?所以他才會主動要求出使常山,更在盜匪麵前使出了盜匪的手段。”
“不過是長公子的一些曲折心思,無傷大雅。權詐一途上,唯有乘勝追擊和得寸進尺才是生存之道,些許的妥協和退讓都會萬劫不複,長公子越早明白這一點,在處理這些必將出現的麻煩事時,就會準備的越好。”
曹操點頭道:“不錯。仁愛和謙順終究無法平息亂世的紛爭,隻有強權和鐵腕才能安定天下,這是我一直堅信和堅持的。”
“當今聖上看似懦弱,其實極能隱忍。長公子自小長在主公的羽翼之下,倘若失去庇護或會舉步維艱,若能憑借此次常山之行有所領悟,不失為一件好事。”
“有所領悟?談何容易。”曹操笑了笑,“我起兵至今十數年,在官場戰場死裏逃生不止一次,領悟不過六個字而已。”
郭嘉躬身道:“請主公教我。”
“無他,不過權力,權詐,權宜六字。”曹操淡淡的道,“不掌權力,誤人;不識權詐,誤國;不懂權宜,誤天下。”
“主公之言,振聾發聵,令人深省。”郭嘉拜服道,“以此言觀之,聖上不及主公處,便是不懂權宜。”
“我舉兵勤王,平定李傕、郭汜之亂,救漢室於水火之間,對皇帝可有不公?而他卻視我為心腹大患,甚至已經將刀架在我的脖頸上,我有什麼選擇?難道我應該顧全君臣之禮,引頸就戮,以求史官有感於我的忠義,在史書上為我大書一個忠臣孝子的虛名?”曹操冷笑一聲,“這樣的我就不是曹孟德了。”
郭嘉笑而不語,許褚從後帶馬上前稟道:“主公,二公子和三公子奉皇命前來勞軍,方才值守的軍士來報,兩位公子已至營中,正在等候。仲德先生請主公回營。”
曹操聞言笑罵道:“文若近來愈發懶散了,不過傳遞一紙詔書而已,他竟將我的兩個兒子當做信使用。怎麼,許昌的臣子都死絕了麼?”
郭嘉的神情凝重起來:“張燕羈留長公子一事文若應該是知道的。正是念及於此,才會勞煩二公子和三公子攜詔而來,畢竟遊說劉和需要一位公子親往。”
曹操的笑容僵在臉上,現出一絲苦意:“區區一座鄴城竟要押上我兩個兒子的性命,這代價未免大了些……”
郭嘉不再言語,他看向曹操,忽然有些晃神,原來這位陰冷堅毅的主公,也會現出作為一個父親的錐心痛意和無奈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