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網絡文化中的工人形象:此地無人代言(2 / 2)

他們有時成為討論的話題。隻是,他們當中沒有一個可以為之代言的人,參與平日裏那些熱門議題的討論。他們的命運和故事,我們往往都是從媒體人和律師那裏聽來的。

苦難的麵孔激起人們的憐憫,而這些麵孔背後的娛樂、休閑方式,則激起人們的好奇。2013年,一篇名為《富士康的夜生活》的特稿曾在網絡廣泛傳播。故事從一家廉價的“迪吧”說起,從幾個方麵描述了富士康工人們的夜生活。

對於公眾,這倒是一個看待他們的新穎角度——傳播中,一些“廠妹”們兼職從事色情行業的現象最引人關注,在多家媒體的轉載中,甚至成為標題的唯一內容。但不同的打工妹們究竟有怎樣的喜怒哀樂,卻是難以得知的。

與新聞特稿相比,詩歌在這個時代是更加邊緣的言說。在《女工記》中,詩人鄭小瓊記錄了一個個女工個體在流水線上艱難而努力的生活與奮鬥。這些飽滿而立體的女工形象,卻是通常的網絡文化中難以見到的。

“一些從來沒有在工廠生活過的朋友羨慕女工們的生活……可能因為視角不同,會造成很大的差異性,在這些旁觀者看來,工友們是一個勞動者的群體,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女工常常會忽視個體的真實的感受。”在一次訪談中,鄭小瓊曾表達過對個體的關切。

個體確實是經常被忽視的。一個曾經的打工者從流水線上深切體會到的詩意,在沒有過類似經曆的人麵前,也顯得隔閡重重。鄭小瓊,這個在媒體看來已是最能代表“打工文學”的人之一,在微博上的粉絲數也不過幾千人。

心靈雞湯般的農民工段子

網上曾流傳過一個關於農民工的“正能量”故事,標題裏寫著“轉發超過十萬”。

故事的大意是說:一個農民工在火車上遇列車員查票,但他出示的是兒童票。麵對列車員的質問,農民工說自己是殘疾人,所以買了與殘疾人票價一樣的兒童票。他沒有殘疾證,為證明自己沒撒謊,他還脫掉鞋將半個腳掌給大家看。但是,列車員和聞訊趕來的列車長堅持要他出示殘疾證,否則就得補票。農民工很難堪,因為就連買兒童票的錢還是工友湊的。這時,車廂內一位長者站出來幫他解圍,質問列車長有沒有“男人證”,再質問女列車員有沒有“女人證”。對方語塞,車廂內掌聲一片。

很顯然,這個漏洞百出、且細節不清的故事,很可能隻是一個憑空捏造的段子。這個段子有著所謂“心靈雞湯文”的特點,充斥著刻板印象和偏見——比如,農民工的質樸和貧窮,長者的智慧和打抱不平,以及鐵路係統的傲慢和死板。

如此“關愛”也是一種矮化,但對其反駁的聲音,卻是微弱的。一個麵目模糊的農名工形象滿足了大多數人對農民工群體的想象:窮,笨拙,老實——一種居高臨下視角下的想象。而我們大多數人,都未曾像鄭小瓊那樣去了解勞工們的真實生活。

與這個段子相類似的還有許多,都圍繞著農民工經受的不公、難堪、苦難,以及他們身上的樸實善良等等。但這些段子,卻離農民工真正需要的關愛有些遠,無非是襯托著段子手的道德優越感。

當然,在關於農民工的段子裏,還有一類,則是在顯示農民工的“智慧”,比如:某國際大企業引進一條香皂包裝生產線,結果發現經常有空盒流過。廠長請一個博士後花了200多萬設計出了自動分檢係統。中國一鄉鎮企業遇到了同樣問題,農民工花90元買了一個大電扇放在生產線旁,有空盒經過便被吹走。末了,這條帶著“成功學”意味的段子還加了一條“啟示”:學曆不代表能力;知識不一定能轉化為生產力。

很顯然,這條段子也是為了傳播某種“正能量”,但這種“正能量”傳得多了,卻一步步加深我們對某些群體的誤解和偏見。

(本文選自:廉政瞭望2015年0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