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鐵匠屋,慎之助興奮地說,先生今天真是俠義,匠人都在說先生像是菩薩下凡,活活地搭救一條性命。隻是,你拿的那一把花票怎麼辦?
榮一正和喜作平躺在席塌上,聽到這裏,榮一坐起來說,這是我從那一百兩訂金中挪出來的,差的一部分,你先幫我墊上,回頭我回鄉下取來還給你。這些楮票你也先幫我保存好,將來有用。說完同喜作一起出門了。
次日晚歸,慎之助席上擺了酒菜,說是篾匠家送來的,以後還要大謝。邊吃著,慎之助又拿出一張名帖,說是一位武士約見。榮一展開牒紙,隻寫著平岡圓四郎幾個字。問喜作,也說不認識。慎之助說,看送信人衣服上的家徽是個有地位的,約你們明日午時在吉原町相見。榮一聽罷,皺了皺眉。
第二天,二人如約來到吉原町一家“梅之屋”的酒肆,很樸素寂靜的一處地方。吉原町是江戶時代有名花柳地,是武士、浪人、有錢人尋歡的地方,十分熱鬧。榮一每經此地都掩耳而過。門口一武士見二人到,直接引進裏麵一間茶室,正堂上,已端坐著一體形富態的中年人。見他倆進來,那人稍微欠了欠身,示意他們坐下。“想必兩位都是澀澤先生,在下平岡圓四郎,這位是惠十郎。”圓四郎慢聲介紹道。見二人眼含疑色,他接著說,“二位不必顧慮,此地鬧中取靜,說話方便。”旁邊的惠十郎跟著介紹到,平岡大人是一橋府上管家。這一說,榮一二人心頭一震,真有如雷貫耳的感覺。一橋是禦三家,是當朝幕府將軍的血親,也是水戶藩極為推崇的德川家族的三大分支之一。一橋雖然沒有直接執撐幕府政權,在日本政壇卻有巨大影響力。同時,兩人不免警覺起來:是不是行動暴露了?
隻見平岡仍然平靜而緩慢地說,“昨天惠十郎在柳原領略了二位的風采,以微見著,以木及林,可以推算二位的人品和機智。不知二位現在何處高就?”榮一和喜作聽到此,暗自鬆了口氣。心中稍許平靜。兩相視一瞥,對平岡的意思大致比較清楚,當下各路政治勢力較力爭雄,到處尋募幹才。但是,事太突兀,如何回應呢。如果說在家閑賦,平岡可能提出招募,但是眼下他倆身負要任,不可能脫身。如果他們說身有所屬,可能錯失一次機會。於是榮一含糊地回道:稟告大人,我等兄弟二人現在暫且沒有歸屬,但近期受人之托正在承辦一項公務,此次到江戶城就是來辦事的。榮一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一下子說出“公務”一詞,這個詞如同神來,既說明他們現在不屬於某一集團,倘是自由之身;又說明他們心有所依,正在替人辦事。平岡說,如是這樣,請恕我直白表述:我家主人近期將赴京都接任要務,因兩處分管,人手略顯不足,所以正在考慮從江戶招募一些鄉黨俊傑。惠十郎把你們昨天的情況一說,我就約見二位,想納二位於一橋大人麾下。現時天下大勢想必兩位也明白,正是英雄豪傑各顯神通的時代,良禽擇木而棲,不知二位意下如何?聽話至此,他們鬆了口氣,下麵的話就好說了,進退自如。於是,榮一倆說了些承蒙抬舉,不勝榮幸等客套話,然後說要等公務辦完後視情況再定,受人之托,不能失信於人等等。總之,留下了一個活扣。平岡說,既如此,那你們先辦事,我平岡門下給你倆留一個差牌,歡迎隨時蒞臨。
平岡說完這些話,告辭先走了,留下惠十郎招呼他們。惠十郎就是武藏人氏,說起來同榮一二人是近鄰,出道較早,一直跟隨平岡左右。談到昨日發生的事情,惠十郎也十分感慨,對手工匠人充滿同情。“不是你們出手相助,匠人必死無疑。”三人在一起,邊吃邊聊,增加了不少對一橋家族的認識。
這次會麵,在江戶風起雲湧的大背景下,不算是一個多大的事件。但是,對榮一來說,卻是改變命運的一次機遇。盡管他當時並沒有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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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