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草履(2 / 2)

約摸二三個時辰,四人有些微醺,搖晃回到酒坊,布履正好烘幹。鞋匠歡喜地叫到,好好,履上有酒香。榮一交待鞋匠連夜趕工,明早務必送到一橋門房,付與定金,晃著回到宿地。喜作尚在燈下守候,見榮一微醺徒手而歸,忙問到,怎麼樣,這事沒法辦吧?榮一笑笑說,問題不大,看明天吧。二人又說了一會話,洗漱睡了。

次日清晨,一個香呼呼的大包裹就送到一橋門房,門房以為是食物,打開一看,原來是昨天的一堆臭鞋,樂得咧開大嘴找總管報告去了。

一連數日,榮一的差事總是比別人多,似乎每一件事他都擺的順順當當,周圍的人包括一些資曆老的組頭都對榮一肅然起敬。有些武士開始以為總管給榮一穿小鞋,故意整他,現在才知道,總管是在給機會讓他表現。這一時段,榮一和喜作晚上躺在榻榻米上,討論最多的,就是做人做事,要慎小慎獨,“不以善小而不為”。

五月中旬,平岡召見榮一,廖廖數語,安排他和喜作回江戶、武藏一帶招募兵員。出來五個多月了,這次可以回到家鄉,兩人心情自然有些激動。二人趕緊收拾妥當,就準備給平岡告別。門房傳話下來,次日中午,平岡大人在東山設宴為二人踐行。

設宴的位置選在東山山麓一個低坡上,一條彎曲小徑上來,是一處亭榭,名為“遠望亭”。四五個武士分守四角,二個傭人擺好自備的食盒。榮一趕到時,平岡已等候在此。榮一二人見此忙要給平岡行大禮,平岡說“不必了,二位請入座。”

“二位知道我為什麼選此處踐行嗎?”下人酌上酒後,平岡問他們。

榮一二人搖頭不語。平岡緩緩道,“其實也沒什麼,這裏僻靜、開闊,遠離鬧市而整個京都盡收眼底,寧靜致遠嘛。我平時沒有如此悠閑,今天托二位的福啦”。榮一們連說豈敢豈敢。他們知道,平岡最近晉升為一橋家家老,既是一橋家主事,又是朝庭重臣,在這個國難當頭的多事年月,事無巨細,勞力操心。然而,卻百忙中撥冗為兩個下人設宴踐行。榮一們既感歎佩服,卻也不免有些不安和疚意。二人連連起身,給平岡敬酒。

幾杯酒下肚,平岡的話明顯多一些,沒有平時那麼矜持。平岡平視著遠方,既像給他們說,也像是對自己說,“不積蛙步無以至千裏,一個人能把小事做好,也一定能成大事。當年家康公十分佩服豐臣秀吉,秀吉在給織田信長當馬弁時,冬天懷裏經常揣著一雙信長的草履,不論是風雪雨天,他都能保證主公穿幹爽的鞋子。故秀吉能從一個下級武士做到雄霸天下。”接著,他說自己因出身官吏世家,又是家中老七,自小頑皮。開始給一橋大人當貼身傭人時,不會給大人梳頭,不會給盛飯,一橋大人自己一樣樣做給他看,這些道理也是大人教誨的。說到這裏,平岡微眯雙眼,聚光前方,又恢複到平日那般冷靜,道:“這些道理令我受用終身,本人無才,沒有什麼哲理送給你們,今次你們遠行,就將這些轉贈給你們吧,望二位好自珍重”。

這一番話如同一記記重鍾敲擊在二人心房,一段時間的疑惑頓時煙消雲散。現在明白,平岡是在點滴中培養訓練他們。平岡這種知人善任、禮賢下士、循循誘導,在他們心中打下了火烙的印記。兄弟倆深深地感到,能在這樣的賢德之人麾下做事,實乃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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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