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以血贖愆(1 / 3)

西南軍戰況傳至京畿,朝廷內外頗為震驚。

鎮守在穀函關內近十萬的西南軍,在占盡天時、地利的情況下,被天璣軍重創,這著實讓朝野上下,始料未及。接到戰報時,楚玄咬牙切齒,一掌劈下,議政廳上的太子寶座的護欄,硬生生裂開一道斷痕。

“為何如此!”楚玄勃然大怒,“四萬大軍兩日便成一堆屍骨,諸葛霄是如何領軍的?!”

眾人跪倒一地,顯然被這淩厲斥責給震得心底一寒,腿腳不自覺地抖顫起來。大家低頭張望,紛紛把呈遞的折子給收到袖口中去,似乎在猶豫,是否要在太子的盛怒下,呈遞其他戰事的折子。

楚玄似乎感知自己過於衝動,怒意稍霽,眉頭微蹙,麵無表情地看著群臣,淡淡地道“還有其他折子嗎?”

眾臣察言觀色,彼此互換眼神,當下,便把一些城池百姓擠兌,瘋搶,暴動的折子遞了上來。自從宸王、九公主等人向朝廷宣戰後,那些臨近戰線邊緣的城池百姓,紛紛擠兌錢莊,要求兌換現銀、百姓們瘋狂購糧,搶鹽,造成內陸糧價、鹽價居高不下。

城外,硝煙彌漫,戰火燎原,城內,百姓驚慌,失措無奈。

楚玄皺著眉頭,耐著性子聽著這類大同小異的折子。他在心底怒罵諸葛霄,若不是他開局失利,損失慘重,增長了亂軍的氣焰,那些賤民怎會這麼快就發生暴動。

“傳本宮口諭,若再有平民在城中大肆鼓動,妖言惑眾,一律按謀反論處,殺!”楚玄眼神閃過冷冽的殺氣,口氣有著玉碎般的冰冷。

“諾!”那些遞折子的官員,心底微顫,眼底流過濃烈的歎息和無奈。

這根本是治標,不治本的旨意。

“報!前線來報!”一個官員從大殿外氣勢洶洶地跑了進來,跪在一地。

楚玄凝視著那個官員,眉頭又蹙,口氣不悅“說!”

那官員周身一震,瞧著折子表皮的顏色和標記,低聲道“太子殿下,是密折!”

楚玄驟然變色,神情一下子變得凝重,他對著身旁的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會意,匆匆走下台階,從那個跪在地上的官員手中拿到那份密折,轉身便上呈給楚玄。

楚玄連忙掀開包裹折子的皮套,翻開便閱了起來。從頭到尾,視線都未曾偏離,他眼底的冷凝、寒意越發濃鬱、隱隱還透著陰狠、怒意。

灼熱,宛若燃燒的烈火。冰冷,猶如凍澈的寒霜。

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麼?官員們心生疑狐,卻不敢粗喘一聲,隻能任由冷汗淋漓,跪著,半步不敢挪動。

“啪”楚玄把折子往桌上一丟,正好打翻了禦案前的茶杯,“哐啷!”瓷杯散落一地,發出刺耳的響聲。楚玄臉色陰沉,甩袖起身,把丟在幾案上的折子塞在袖口,冷漠道“若無事,退朝!”泛白的薄唇吐出冰冷森寂的話語。

眾臣仿佛是聽出楚玄的怒氣漸漲,嚇得身軀一陣哆嗦,急忙列隊退離了朝閣。

楚玄見眾臣離去,又從袖子裏,把剛才那份密折翻開,重新看了一遍,生怕又任何缺漏,他揮退了左右侍奉,依靠在椅子上,發起了呆。

折子從他的指縫間,散落在了地上。

一陣微風吹來,折子的頁麵被翻開,赫然寫著幾個字眼。

“諸葛霄”“貽誤戰機”“遭襲”“通敵”“於威”“竇影密奏……”

楚玄倒抽一口冷氣,明黃色的太子蟒袍,五條龍紋交纏環繞,四隻龍爪張舞猙獰。

他在殿內踱了幾步,麵容從暴戾變得陰沉,眼底積鬱的寒氣越來越濃,過了良久,似是下了什麼決心,凝神屏息,陰沉道“宣,中書令阮中雲進宮”

崇武帝二十五年孟陬二十三日,西南軍,雲麾將軍諸葛霄被一道聖旨召回京畿,忠武將軍竇影代為其責。

穀函關,豐都城

一個長須白髯的將軍急急忙忙衝進一座屋子,顧不得行禮,沉聲叫道“將軍,將軍——你不能回朝——”他瞪著雙珠,隻見諸葛霄坐在椅子上,麵前還擺放著一張棋盤,他看到諸葛霄氣定神閑的神情有些驚訝,微愣,稍轉片刻,麵色一整,動容問道“將軍,朝廷這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把你調走!”

諸葛霄抬眸,俊美剛毅容貌間有著一種軒然沉穩的睿智,他淡淡地道“這是朝廷的命令,我等身為軍人,就該謹遵旨意”

“旨意!這算什麼旨意,不就是吃了兩場敗仗嘛,憑什麼要臨陣換將,我要找竇影那狗腿子去,我就不信,將領們聯署的奏折遞上去,朝廷會毫無反應!”長須將軍顯然激動至極,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麵目憤慨。

諸葛霄聞言,眉峰微蹙,緊閉的嘴唇終究揚起一絲苦笑“李將軍,我乃敗軍之將,安敢有議,明日我就要啟程回都了,西南軍就交付於你了,朝廷雖讓竇將軍代領其責,但將士們會有所不服,你切記,要及時安撫人心。我軍占有穀函天險,若非不得已,切勿主動進攻。隻要守住關隘,天璣軍必要付出血的代價”說到最後幾字,諸葛霄的眼眸已變得無比的森冷尖銳。

“將軍——”李費還欲勸慰,諸葛霄卻揮手阻了他的話,“記住我的話,穩定軍心,不要讓敵軍在有機可趁了,好了,我倦了,你退下吧”諸葛霄不以為意的淡淡而語,拿起桌案端著的棋子,兩指掐住一黑子,把棋子落在了棋盤上,口中喃喃“死棋了,終究會因一字差,滿盤皆輸,這盤棋快輸了,快輸了……”

李費見他低頭思索棋局的模樣,重重地歎了口氣,轉身把門帶上。

諸葛霄起身,走到了窗台,凝望著皓月長空,右手撫著環繞在皓腕上的一圈碧玉珠子,黑色的瞳仁印著那張剛毅俊秀的麵容,靜默如淵,深邃如潭。良久,才微微抬首,呢喃的低語,帶著淡淡的悵然和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