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長歌

癲峰穿越

作者:輕薄桃花

唐微吟第一次見到安長歌是在護國寺。

那並不是一場浪漫的相遇,她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在結果一個男人的性命。

一刀斃命,血濺三尺。

之後他隻是抽出一塊雪白的帕子,擦幹淨刀上的鮮血,冷聲吩咐身旁的侍衛:“此人看上去形跡可疑,拖到亂葬崗埋了。”

即使唐微吟是穿越來的,見慣了影視劇中的殺人場麵,此刻仍然被嚇得臉色慘白,以至於驚呼出聲。現在她特別想找麵鏡子看看,自己是不是也形跡可疑。

驚呼聲引得他看了過來,他有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看似漫不經心卻又異常警惕,但他長得實在好看,即使看上去很不好相處。

她對上他的目光,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令唐微吟不由自主地慌了。

他朝她走過來,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你們是唐禦史家的女眷?”

唐微吟尚在驚恐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跟來的婆子壯著膽子應了一聲,他犀利地掃了她一眼:“今日有貴人到寺裏,小心衝撞了貴人。”這才轉身走了。

後來她知道他是安長歌,是這個朝代最具代表的高富帥,最顯著的特點是殘暴、嗜血、喜怒無常。

護國寺的一遭讓唐微吟縮回深宅大院,繼續做世人眼中的軟蛋小姐。偶爾聽到丫頭、小廝們議論天子身邊的紅人安長歌又弄死了哪些人時,總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和這男子扯上關係。

直到有一天,天子降旨,說她溫柔賢良,堪配溫國公安長歌。

她爹下朝帶來一個小道消息,說是安長歌在護國寺對她一見傾心,是跪請天子賜的婚。

一見傾心?見鬼了吧。她是決計不會嫁過去送死的。

可眼看婚期將近,她不得不采取眾多言情小說中的俗套橋段——逃婚。

結果才出大門就遇上了安長歌。

再沒有比這更悲催的事了。

大半夜的,他在她家大門口溜達來溜達去的,見了她不僅沒有絲毫尷尬,反而不悅地質問她:“這麼晚了,唐小姐要去哪裏?”

他看她的眼神根本和一見傾心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唐微吟恍然大悟:原來人家也不見得是真想娶我!她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安長歌瞥到她身後的包袱和那一身丫頭裝扮,眼神一凜:“逃婚?看來唐小姐對這樁婚事很不滿啊。”

借著月光,她將他的神情裏的意思瞧得一清二楚——我可以不想娶你,但你不可以不想嫁我。

肅殺之氣撲麵而來,她嚇得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冷汗涔涔。但既然是天子賜婚,不管出於何種目的,想必她暫時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想到性命無憂了,唐微吟努力擠出一個大家閨秀的笑容:“溫國公謬言了。”

這是她跟她爹學來的官方用語,任何不想回答或者無法回答的問題都可以用這句話回應。

安長歌卻不吃這一套,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違抗聖旨,你逃不了也活不了,唐家上下都會給你陪葬。”

他對自己的恫嚇很有信心,陰森地看了她一眼就揚長而去。

唐微吟連滾帶爬地滾了回去,把逃婚二字在腦海中徹底拍滅了。

出嫁之前,她爹為她普及了安長歌的發家致富史。

他不是皇親國戚,無蔭封,憑借自身的努力一步一步成為天子心腹,風光無限。老爹不求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隻願她小心翼翼千萬別把安長歌得罪了,然後屍骨無存。

世人皆以為安長歌妻妾成群,她也是這樣認為的。

坊間經常有人炫耀妹子或女兒在溫國公府上做夫人,甚至有老人求到她跟前,說女兒做了溫國公的侍妾,輕易見不了麵,求她帶封家信問候。

唐微吟已經自行補腦了一群女人爭奪一個男人相恨相殺的畫麵。

然而成親當晚,心細如發的貼身丫頭發發根據觀察告訴她:“府裏不像有其他女眷的樣子。”

這是疑點一,她暫埋心底。

安長歌喝了好一些酒才入洞房,順手打發了丫頭們出去。

大紅蓋頭遮住了視線,低著頭,她隻能看到他的一雙大靴子。

唐微吟做好了犧牲肉體的準備,但他並沒有化身野獸撲上去,而是靜靜坐在她麵前。這樣的狀態維持了許久——昏暗燭火下,傳說中殘暴嗜血的新郎默默地盯著柔弱的新娘,多麼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啊。

她慢慢將蓋頭上剪的倆窟窿轉到眼睛前,看到安長歌的模樣心底頓時柔軟了。

他大約是喝多了,眼眸蒙矓,透出淡淡的歡喜和柔情。

這樣的目光叫人憧憬愛情。

他問:“你的乳名叫微微還是吟吟?”

“家裏人都叫我唐唐。”

他輕輕應了一聲:“唐唐。”

安長歌沒有碰她,擁著她睡下,男子灼熱的呼吸撲麵而來,她還聞到了他身上的澡豆香味。

新婚之夜,唐微吟做了個好夢。

第二天她掙脫安長歌一夜未鬆的環抱,輕聲說:“我餓了,先起床了。”

他驀地睜開豹子般危險的眼:“教養嬤嬤沒有教過你在夫君麵前要自稱賤妾嗎?”

賤妾?!安長歌你還是喝多了比較可愛。

安長歌對她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就像買了件可有可無的衣服一樣,晾著。但他一直沒有碰她——當然她也不是求碰,就是覺得一血氣方剛的爺們娶了個千嬌百媚的姑娘還裝柳下惠,這有點不正常。

她將其歸為疑點二。

她還惦記著老人托她帶的問候信,挑了一個安長歌看上去心情還不錯的日子委婉地說:“宋侍妾住在哪個院子?她家裏人有信托……賤妾轉交。”

安長歌的心情一下子不好了,冷冷地說:“她死了。”

她閉嘴了,怕再問下去死的人就是她。

有楓葉飄落,安長歌踩在腳下,狠狠將它踩進土裏,她充分相信這是他給的警告。

發發膽子小,經常向她求證:“小姐,溫國公不會殺了我們吧?”

“不會的。”這倒不是安慰她,她始終記得新婚之夜他眼底的淡淡歡喜和柔情。這樣的男子,即使他真的殘暴嗜血,心底也有一片為她空著的柔軟吧。

大前提是不要越過他的底線,而她貌似剛剛觸碰了他的底線,她隻得小心翼翼地討好他。為了生存,她真是沒骨氣啊。

他大部分時間在書房,可那裏是禁區,因此即使她熬了甜湯也不敢端進去,隻敢站在門口。

“夫君,賤妾親手下廚給你燉了湯。”

可能安長歌也被惡心到了,裏頭沉默許久方傳出聲音:“端進來。”

唐微吟將賢妻良母的角色扮演得淋漓盡致,湯盅高舉頭頂雙手奉上,隻差跪下去了。眼睛不敢四處瞟,全神貫注地聽著安長歌喝湯的聲音,小心問:“好喝的話我每天都做給你喝。”

完了,忘記自稱賤妾了。

但她飛快地看了安長歌一眼,見他並沒有發怒的前兆。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她姑且將他的沉默當成他不好意思的默許。

為了安長歌的每日一湯,她也是拚了,幾乎貢獻了人生所有的熱情。根據她對人類麵部表情的細微觀察,安長歌應該喝得還算滿意。

她漸漸喜歡上了這種相處模式,書房裏毛筆劃過宣紙的聲音、間或灑落的陽光、空氣中浮動的花香,還有男子專注的神情,幾乎讓她忘記安長歌是多麼危險的人物。

七夕那天,宮裏舉辦燈會,安長歌被請過去當評委。

他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歇下了,他把她推醒,給她看一盞鑲滿了米珠的精致宮燈。他的臉在柔和的珠光下顯得格外溫暖,像一個獻寶的孩子:“這是燈會上第一名的宮燈。”

唐微吟支著手肘坐起來,輕聲說:“很漂亮。”

話說出口,她不禁臉紅了,沒想到自己的語調聽上去這麼慵懶、這麼旖旎、這麼曖昧。

安長歌的眼眸映著她的麵容,他伸手觸碰她散落的長發,低喚:“唐唐。”

吼吼吼,臉紅心跳的時刻要來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