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秋的街道上鋪了些許落葉，秋風一過，枯葉夾雜著灰塵微微飛舞。
連最嘈雜的西市夜市都沒有一個商販。
全城的老百姓都停了生意，關門閉戶，不知這京城怎麼一下就風雲色變，前些日子還風光無限的國舅府旦夕驚變，從國舅下至家丁全都下詔入獄，抄家清點。
平頭百姓不敢大肆議論，隻敢聚集三五好友在家中悄悄交頭接耳。
“爹爹，你們近日怎麼不去練攤呀？”
這天氣愈發寒涼了，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裹緊了身上補了兩塊補丁的衣服，端著煙杆蹲在牆角抽煙葉：“去去！一邊兒玩兒去！小孩子家家，湊什麼熱鬧！”
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嘟著嘴一溜煙跑了。
“哇，哇。”男子把媳婦懷中的嬰兒震哭了。
“小景她爹，孩子問幾句就問幾句嘛？你這是做何！”
“這都幾日沒生意了。你說這國舅，”他說著四處張望了一下：“平日就沒幹什麼好事，現在被抓了，還害大家沒生意！”
“就是，你說他下獄與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何幹！”隔壁的王大娘也是左右無事，進來閑聊。
王大娘抓一把簸箕上的瓜子嗑起來：“你們聽說了嗎？國舅府抄家抄了幾天幾夜，都還沒清點完畢。查抄的珍寶數之不盡，反正是各種做工奇巧精美的玉石，黃金，珍珠瑪瑙，裝了無數車。”
男子摸了摸他的兩塊補丁，嘖嘖感歎：“這麼多金銀珠寶他用得完嗎？”
王大娘吐出瓜子皮：“我怎麼會知道！但是我還聽說他買官賣官。“
”這你都知道！“
”全京城都知道啦！雖然不知道誰最先放出風聲，反正現在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些寒門學子群情激憤，都要陛下嚴懲國舅爺。“
“他們說嚴懲就嚴懲？人家是國舅爺，自有皇後保著，背後還有整個任川氏族，陛下就是想殺也殺不了呀，說不定哪天又東山再起了。”
“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恐怕也難再風光了。最重要的就是她女兒毒殺寒雲將軍的女兒素柔郡主！”王大娘在他耳邊說完這句話，拍了拍他的腿：“證據確鑿，人贓並獲。你說寒雲將軍能放過他嗎，人家可是大功臣。”
男子驚歎於王大娘齊備的信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她：“真的嗎？”
“我侄子在宮中當侍衛，我的消息最多！現在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對國舅唯恐避之不及。”
王大娘嘮完嗑，順著一大把瓜子走了……
而國舅還穿著下獄時的錦衣，沒有換囚衣，帶著鎖鏈在牢房裏折騰了幾天，頭發蓬起散亂，喉嚨已經充血嘶啞，累到無力，懨懨地躺倒地上，精神麻木，聽到有人敲響冰冷的欄杆時，都懶得抬頭，直到牢門打開，來人輕巧地走進去，他才呆呆地瞥了一眼，就一骨碌坐起來“是你？”
楚尋仍舊是溫潤的象牙白，周身散發著淡淡淺黃的暖，發髻梳得絲毫不亂，最是芝蘭玉樹，氣質如華，他微微轉頭四下環顧，嗅了嗅這天牢的味道，那麼潮濕，他卻露出已經十年未曾出現過的笑，不隻是勾起嘴角，而是露出白白的牙齒，與這環境有著巨大的反差，讓任南飛恍然覺得此刻站在麵前的是他的外甥楚易，而不是清冷如月的楚尋，他這一瞬仿佛童真未去，還似少年：“任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