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如何使得!”中年漢子搓著雙手,不好意思地拒絕,但架不住周一墨的堅決,隻好接過野兔,送到了灶屋。或者是為了表達熱情,從裏屋取出了一小包花生和一小壇白酒,請周一墨同飲。
狗娃子則在這時被姐姐拉進了裏麵臥室,兩姐弟竊竊而語,連周一墨也聽不出說了什麼。
“大叔,”待中年漢子坐定並和周一墨喝了一小杯酒後,周一墨問道:“眼看就要到年跟前了,年貨都準備好了吧?”
“嗨,不怕小哥笑話,森林裏的部落雖說比較危險,但總是能夠吃飽,肉食也不少,可外間的農民,哪有什麼年過呀。”
“哦?”
“咱們家五口人,大妹子下半年剛滿十六就嫁到隔壁村了——省了一張嘴,今年倒勉強能糊過去。”
“怎麼,你們糧食還不夠麼,我看山溝裏良田不少呀。”
“良田是不少,產量也不錯,可那些田,加上附近幾個村子的田地山林可都是鎮上大戶曹員外家的,我們每年的收成,有八成是要交給曹員外的。”
“哦,曹員外?”
“小哥可能不太出山不知道,這曹員外可不得了,一個兒子在知縣衙門做官吏,還有一個兒子,聽說是川江幫的頭領,十裏八鄉,他老人家可是最大勢力。你要去鎮上,可不能輕易招惹曹家的人,哪怕是那些家奴,打死人都不償命的。”
這漢子也是健談,又趁著酒興,見周一墨認真聽,繼續說道:“我們村的樵夫於大個子,前年上鎮上賣柴,遇到曹家人買柴禾,因為價錢談不攏,結果被曹家人當街一頓胖錘,打了個半死。這還不罷休,曹家人立即派了一隊人來村裏調查,發現於大個子打的柴就是曹家的山林,於是送到縣衙,被論了個‘偷盜’之罪,直接下監了。”
“滿山的柴禾也是他曹家的?”周一墨奇怪問道。
“怎麼說呢?平時曹家也不說這話,便是說了也不認真核查。但大秦帝國法家主政,峻法嚴刑,隻要有人招惹了曹家,他們立時就派人來調查,凡是在他家的土地上砍柴、獵獸、抓魚、摸蝦甚至是打了豬草,撿了狗糞,都送到縣衙,治個‘偷盜’之罪收監。小哥呀,這老鄉們住的就是這片地方,怎麼可能沒有一點觸及曹家東西的?所以,有幾家被定了“偷盜”罪名後,再沒人敢跟曹家作對了。曹家人也說了,這反正是我曹家的地,你要願意呆就好好種地,不願意呆就滾蛋,曹家也不阻攔。結果,有兩家實在呆不下去,舉家搬走。人還沒走,曹家就來人調查,一天不到,這兩家‘偷竊’曹家財物的罪名就坐實了,兩家男的充軍,女的為奴。從此再沒人敢有逃走的念頭,都說,不怕曹家打,就怕曹家查。”
“好,哼,好厲害的曹家。”周一墨沒有在外間呆過,更不知民間疾苦,如今聽中年漢子講出的荒唐故事,氣的肺都快炸了。不過,曆經磨難的周一墨將情緒掩飾了起來,心中氣急卻麵不改色,冷哼一句,就不再言語。
這時候漢子的妻子做了一鍋燉兔肉和一鍋苞穀粒稀粥端上桌子,然後她就拿了碗進裏間與兩個孩子吃飯,狗娃子從裏間冒頭一下,立即被他娘拉了進去。
“怎麼,大娘他們不一起來吃飯?”周一墨疑惑問道。
“唉,小哥笑話了。自古以來,在咱們蜀國……咳咳,咱們蜀郡,哪有女人、孩子上桌子的道理。咱家雖然寒門,老祖宗的規矩卻是不能忘記的。”
周一墨見此也不好強求,喝了一大碗稀粥,又挑了幾塊兔肉喂了“栓柱”便表示吃飽了。他一直不缺肉吃,但看出這家人極其缺肉吃,便省了下來。
不過,幾年沒有喝過粥,這略微放了鹽的稀粥卻極其美味,喝得周一墨暗自叫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