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弱多病的林公子(2 / 3)

閩大夫清楚地看到林曦的手握緊又艱難地鬆開,泛白的骨節僵硬著,手背上的青筋卻高高地突起,少年的手如同人一樣消瘦,仿佛一碰就碎。沒有為林曦的無禮而生氣,他此時的目光並不是林曦熟知的平靜,甚至冷漠,如今卻充滿的了憐惜及留戀,那眼中的慈愛是林曦從未見過,卻也再也見不到的。

“老頭……”良久得不到閩大夫的回答,林曦的緊張地回過頭。

少年的眼裏滿滿的是害怕,閩大夫眯起眼睛,將流露的感情掩了起來,低頭執起一根細長的銀針,似漫不經心地說:“老夫說過,這最後一遭,最忌心緒不穩,你這般毛躁,怕是得功虧一簣。”

聞言,林曦瞬間放鬆了身體,待要保證,卻聽見閩大夫的聲音四平八穩而來,“不過,如今這般,你想重來一次老夫也是有心無力。”

身上徒然一陣熟悉的疼痛襲來,林曦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老夫大限將至,已沒有那精神力氣再施一次九轉九回。”

閩大夫的聲音如同他的手一樣平穩,待林曦身上九處大穴插入三寸長的銀針,他才施施然地拭了額上細汗,“之前已講過多遍,如今老夫再絮叨一次,若是依舊記不住,那也是天意罷了。九轉九回大體可分為六步,第一步九柱針定穴,第二步二十七輔針落脈,第三步五十四從針循氣泄寒,共九九八十一針。切記,任何一針都不可亂了次序,忘了輕重,不然便是一條人命。”

二十七根兩寸長的銀針之後,林曦全身已是細細密密的冷汗,五十四根一寸方長的從針落下,那冷汗已經彙聚一起,順著顫抖的肌體緩緩流入身下的暖褥。

“待病體寒氣被驅向表體發膚,針孔發紫血絲滲出,之後便是後三步,循氣血流動逐一收回從針,如何循氣如今你已深切體會多次,也該記清了。從針之後,輔針相隨,最後便是柱針……”

周媽媽就站在房門邊上,靜靜地聽著裏麵的聲響,雙手不住地揉搓著手上的娟帕,又忍不住雙手合在一起朝天而拜,口中念念有詞:“菩薩保佑,我家少爺從小心善未作惡事,老爺更是難得一見的青天,天地明鑒,之前的受苦受難都是為了今後的福澤綿長,請定要保佑少爺平安順遂,寒症清除,活到九十九,信女願日日禮佛誦經,勤做善事。”

周媽媽原是林家主母的陪嫁丫鬟,配了人後來又是林曦的奶娘,因林家主母生產落了病根,林曦多數時候由周媽媽照顧著,在林母去世之後,情分更是如同母子。每一次林曦施針,周媽媽更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恨不得以身代之。如今這是最後一遭,更是日日祈禱。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略顯慌亂,近了卻是放低了聲響,周媽媽抬頭一看,卻是本該在府衙處理政務的林知府林青。

“周媽媽,曦兒可曾出來?”林知府顯然是匆匆而來的,還喘著氣,臉上盡是一片焦慮之色。身後的仆從也不禁放低了聲響,悄悄地站到了一邊。

誰都知道林知府有多寶貝這個兒子,這麼多年來未曾續弦也多是為了不委屈林曦,身邊至今為止也不過隻有一個侍妾,還是林夫人生產傷了身子才開了臉,現在這個緊要關頭連露個麵的資格都沒有。

“見過老爺,少爺還不曾出來,閩大夫交代,這是最後一回了,然而卻是再危險不過。菩薩保佑,少爺總算可以少遭些罪了,這次定要平安無事的。”說著眼睛一紅,抬眼看林知府額上有了汗,便道:“老爺若是不放心,不妨到耳房先稍坐,閩大夫說過這最後一次時辰會長一些,說不準什麼時候好呢。”

林知府看看緊閉的房門,點點頭道:“不必,我就在這裏等。”

沒等一會兒,就聽到門房來報,“老爺,裴軒少爺來了。”

“他還來做什麼?”林知府的剛撫平沒多久的眉頭又深深地皺起來,擺手就讓人回了。然而正當門房後退了幾步轉身回去,卻又聽見他一聲歎息,“罷了,如今萬事不如曦兒要緊,他是曦兒師兄,平日裏對曦兒也是關愛有加,若是曦兒出來看到他也定會高興,讓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