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跟平靖夫人來到外間坐定,就審問楊姨娘燕窩是否她給,她又為何下毒。
楊姨娘見這陣勢,跪在地上,早已經怕的無法言語,李賢淑見她隻是哭,便忍不住說:“因為你對我說了那些話,我滿心裏隻當你是個好人,所以才放心地留下那些燕窩,然而你卻是沒有想到罷了,我竟不是自己吃,反給了阿真吃……你真真是好狠的心,你看著阿真受罪,你也不告訴我?”說著就哭起來,上去掐楊姨娘。
楊姨娘吃了兩下,隻是跪地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我並沒有下毒,我並沒有想害姐姐跟懷真。”
老太君見李賢淑如此,便叫了許源跟應夫人進來,許源忙拉住李賢淑,問:“我聽說太醫來了,懷真無事了,怎麼還鬧得這樣?”
李賢淑推開許源,指著楊姨娘道:“你隻問她!”
老太君便把燕窩上有毒的事說了一遍,應夫人聽了,驚問:“竟有這種事?”就也問楊姨娘道:“你是不是犯糊塗了?素日裏那麼安靜,怎麼竟幹出這種事來呢?”
楊姨娘哭著搖頭,隻仍說不是她,應夫人忽然道:“是了,你又哪裏來的燕窩?你素日沒那東西的。”
楊姨娘不敢回答,倒是許源在旁說道:“太太不用問,這個燕窩,原本是我給她的……是我因看她日常勤儉的很,近來又瘦了好些,就特意叫拿了給她補身子的。”
眾人一聽,都無言語。
許源又說:“我全然不知她竟把燕窩給了二嫂子,再給懷真吃了的事兒。”說著又看向李賢淑,認真正色地說道:“雖然二嫂子先前生氣打了我一巴掌,然而你卻仔細想想,倘若是我下毒害你,又怎麼給她送燕窩,又怎麼能未卜先知到知道她把燕窩送你呢?必然是她嫉妒你正室之位,故而狠心下毒了!”
老太君聽了,也哼道:“我正也是這樣想的,真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著好端端地,實際上竟一肚子壞心腸!我跟太太竟也給她瞞了。”
一時間去楊姨娘屋子裏搜檢的丫鬟婆子們也回來,果然在後院裏找到了那個李賢淑屋裏不見的燕窩碗,拿了回來給蘇太醫過目,蘇太醫嗅了嗅,確認無疑!
當下楊姨娘百口莫辯,老太君發話,許源叫了兩個婆子進來,把楊姨娘拉下去,先關在柴房裏,等候處置。
因查明了毒因,蘇太醫便出外寫藥方,叫藥童抓藥。
應老太君因驚心勞神了這半日,隻覺得陣陣發暈,有些撐不住。
平靖夫人隻說要等應懷真醒來再去,就叫她們自便罷了,老太君於是便向平靖夫人告了罪,暫且退下了,應夫人也順勢陪著去了。
頃刻陳少奶奶也自去了,許源在屋裏看了會兒,對李賢淑好言好語地說道:“嫂子若有什麼需要的,隻管開口,我也是當娘的,知道你的心,將心比心,倘若真個兒是應翠應玉病了,換了是我,何止一個耳刮子的事兒呢?早就滿世界亂打起來……總之咱們隻求懷真快快好起來,別的什麼也不用論。”
李賢淑先前因懷真病危之事,才怒而打了她,本心有芥蒂,見許源如此,便也點了點頭。
許源這才離開了東院,帶著丫鬟自回房中。丫鬟問道:“奶奶不去看看老太太?”
許源搖了搖頭,滿腹心事而行,走到半路,丫鬟忽然歎了口氣,說道:“楊姨娘素來老實巴交,怎麼忽然想不開要動手害二奶奶?”
許源一震,左右看無人,便才厲聲喝道:“興許她喪心病狂了呢?再說不是她是誰?莫非是你?是我?還是太太或……”說到這裏,便緊緊地閉了嘴,又道:“總之人證物證都有了,還說什麼?你也給我記住,不許再提此事!”那丫鬟慌得忙低頭答應。
隻因應懷真一場病,引得平靖夫人親臨,以致應公府裏地覆天翻。
應懷真卻並不知情,她自虛空裏,俯視下方那一幕。
微微地有些恍惚:為何她從未記得,曾經在此遇見過小唐呢。
——是了,當時隻當他是個陌生人,何況那時應懷真的眼中隻有一個淩絕罷了,哪裏還能容得下其他。
隻見淩絕忙讓開旁邊,畢恭畢敬地向著小唐見禮,口稱:“恩師!”
小唐麵色淡淡地,也並無今生應懷真所熟悉的那笑,把兩人掃了一眼,一點頭,負手去了,連一個字也不曾說。
應懷真不以為然,衝著他的背影嘟了嘟嘴,又問淩絕道:“淩哥哥,他是誰呀?”
淩絕橫她一眼,道:“這是唐大人!”
應懷真哼了聲,心想:“什麼糖大人、蜜大人……這樣奇怪。”
她歪頭目送那道背影轉過回廊,忽然覺著“糖大人蜜大人”之稱十分好笑,於是便無知無邪地笑了起來。
腦中忽地又是昏沉,眼前的場景一陣模糊,隱隱約約間,有個聲音在耳畔輕笑著說道:“你連他也不知道?就是禮部的唐尚書,嗬嗬,先前我們都笑他,已經二十有六了,雖然訂了親,卻還不曾成親呢,……可是古怪不古怪?”
應懷真隻覺身軀如風中之沙,飄飄蕩蕩,終於停住,眼前場景已經轉換,原來竟然是在應公府裏,跟她說話的正是應蘭風。
而應懷真正站在應蘭風的對麵,幫他整理一身吉服。
見她抿嘴笑著回說:“那今兒好歹是要成親了?怎麼忽然又想開了呢?隻不過……可見他是個要緊的人,不然爹也不會親自去給他恭賀的。”
應蘭風在她發端一拂,笑道:“可不是麼?東海王家裏,任憑是誰也不能小覷的,何況他更是唐家裏最頂尖兒的一位。”
應懷真好奇問道:“是了,他既這樣不凡,那不知他的新娘子是誰呢?”
應蘭風道:“說來也是了不得,這位唐三少奶奶正是……”
耳畔忽地一陣鑼鼓轟然,應懷真嚇得大叫一聲,身軀再度飄飄而起,這一次陷入了更漫長的黑暗之淵,不知多久,耳畔才聽到嗚嗚咽咽的聲響,又似是流水之聲。
應懷真身心俱疲,放眼周遭,什麼也看不到,索性住了腳。
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聲響,道:“你陽壽未盡,跑來這裏做什麼?”
應懷真隻覺得累極,竟也不怕,便應說:“我隻是覺著累得很,索性就在這裏歇息了罷了,若是回去,怕再連累千餘人的性命,留在這裏倒是好的。”
黑暗中一聲笑,隔了會兒,那人才道:“我算了算,你的確倒是會牽連一國人的性命,”
應懷真驚呆:“你說什麼?怎麼是一國人了,隻是千餘人罷了!”
那人道:“速速回去吧,此處不是你久留之地,何況那邊有人守著你呢,我們也不敢收。”
話音剛落,應懷真隻覺得有一股極大的力道引著她,嚇得她心生恐懼,不由大叫,拚命手舞足蹈地掙紮,正亂抓亂叫中,忽地聽有人叫道:“阿真!懷真!”
應懷真拚命睜開眼睛,喘息不定,眼前仍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得明白,不由大叫了聲:“娘!”
李賢淑張手,把應懷真重又緊緊地抱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