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1 / 3)

且說張珍進了府內,便興衝衝地去找懷真,還沒進屋,就聽到一陣琴聲傳來,淙淙叮咚,似顯生澀,卻也是極好聽的。

張珍一喜,正好見小丫頭出來,就問道:“妹妹在家?是在做什麼?”

小丫頭笑道:“珍哥兒來了,我們姑娘撫琴呢!”

張珍聽了,喜得越發手舞足蹈,道:“妹妹越發能耐了,竟連這個也會了!可見我來的正是時候,正好也給我聽一聽長長見識。”

小丫頭見他眉開眼笑,就也忍不住笑起來,就給他打起簾子,一邊兒往裏頭說:“珍哥兒來了!”

屋裏頭聽見了,那琴聲便停了,張珍早竄到裏屋,果然見應懷真坐在窗下的那張書桌背後,桌上放著一把半新不舊的琴。

張珍忙先說:“妹妹安好?……怎麼不彈了,我正著急要聽呢?”

應懷真便笑道:“我才重練這個,彈得都不成聲調,隻自娛自樂罷了,給人聽了豈不可笑,幸好你也不太懂這個,若是會聽,不知道笑成什麼樣呢。”

張珍果然拍掌笑道:“誰說我不會聽?我覺著好聽,心裏頭喜歡,那就是最會聽的……難道非要說出個彎彎繞繞的道理才算會聽的?你隻快給我彈,正好給我趕上這個空子,可不放過你的。”

應懷真見他急切,便也不說別的,隻道:“你倒是總有一番歪道理,偏叫人聽著又能信服。”說著抿嘴一笑,因為天冷,就又把手搓了一會兒,才又起手,叮叮當當,又彈了一會子。

張珍在旁邊聽得,如沐春風,忍不住搖頭晃腦,抓耳撓腮,喜悅之情無法言說。

應懷真停了手,見他是這個情形,一時也覺著好笑,便道:“阿彌陀佛,哪裏就這麼好聽了,瞧你那個模樣!倒像是個猴兒。”

張珍便起身跑到她跟前兒,說道:“妹妹,不是我誇,彈得真真是好,我也聽過幾次別人彈琴,都不如你這個好,以後我再來,你可再多彈幾次給我聽呢?”

應懷真道:“你又聽過誰彈琴了?就敢說這話。還說再來……今兒怕又是逃學了?你留神家裏頭知道了打你。”

張珍笑道:“又打我做什麼,我爺爺也知道我的性子,特說了隻讀書知道個道理就好了,不用非得去蟾宮折桂,何況我瞧著明年這陣仗,有小絕哥哥春暉哥哥佩大哥他們就罷了,我就是個陪考而已。”說著便哈哈大笑。

應懷真看著他全無掛心的模樣,倒覺著高興,便道:“你這樣說我倒是喜歡,凡事想得開最好了。”

張珍便又趴在桌子上,催著懷真再給他彈一曲,應懷真道:“我才學了這一個,還不會別的,等學好了,少不得再彈給你聽,又著什麼急呢。”

張珍聞言便也罷了,此刻丫鬟們早奉茶上來,張珍喝了兩口,忽然想起在路上遇見郭建儀之事,於是便問道:“應伯父近來可好嗎?”

應懷真點了點頭,道:“因升了職,近來又更忙了。”說著,便微微地低了頭,眉尖微蹙,如有心事。

張珍見她如此,便笑道:“不用擔心,我……聽人家說,那跟妹妹極好的唐三公子很照顧應伯父呢,對了,你可知道?當初應伯父被擢升侍郎的那天,唐三公子還特請他喝酒來呢,連我舅舅都說他在京內的人脈極廣,縱然應伯父有什麼想不到的,有他指點,一定也能順風順水,將來必然能當更大的官兒。”

張珍因想著郭建儀說的話,又不能直說是他說的,就這般說了一番,想讓應懷真也高興高興。

應懷真聽了,一怔,便問道:“是……剛被擢升侍郎那天,三公子跟爹喝酒了?”

張珍笑道:“可不是的呢?唐三公子人品不凡,難得的對應伯父青眼有加,真真是好,妹妹你高不高興?”

應懷真勉強一笑,道:“的確是極好的。”心中卻不由猜道:“那日父親匆匆從外頭回來,才立刻叫了三叔父過去說話,然後就……難道,竟然是唐叔叔跟父親說了那件事?”

一時想到小唐笑意溫潤的模樣,微覺一陣迷惘,忽然又想到前世那個“唐毅”的威嚴儀態,心中卻又一凜,寒意自生,轉念竟又想:“我怎麼……竟忘了這個人是什麼本質性情的呢?”

這一日,應蘭風自工部回來,心中有事,緩步徐行,將經過一間院落的時候,忽然心中一動,記得是昔日楊姨娘住著的。

楊姨娘是應夫人當日給了他的,那時候應蘭風還有些年少輕狂,倒也十分喜歡楊姨娘的柔媚溫順,後來因為轉了性子,一心科舉,便淡了其他,等再中了舉,又娶了李賢淑,到了泰州,楊姨娘卻留在京內,兩下裏就更淡了。

五年後回了京,在楊姨娘上前行禮之時應蘭風才記起來還有這樣一個人,因跟李賢淑鶼鰈情深,便不曾再親近楊姨娘,誰知道再一次放出南邊兒回來,卻已經是陰陽兩隔了。

應蘭風心中感慨,便邁步進了院子,將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裏頭隱隱地有說話聲音,應蘭風忽然記起應蕊還住在這院子裏,既然來到,便想著去看一看她,隻不知這跟她說話的卻又是何人。

應蘭風東張西望,偏不曾看見一個丫頭,便自己掀起簾子進了門,才聽得說話聲越發大了幾分,隻聽是應蕊的聲音,說道:“多謝二姨還惦記著我,怪不得素日裏太太跟老太君都盛讚二姨賢惠仁慈呢。”

應蘭風一聽,才知道裏頭的是穀晏珂,果然,便聽到穀晏珂道:“我倒要再跟老太君說一聲,讓再給你請個好些兒的大夫……都病了幾天了,這樣拖下去可怎麼得了呢?”

隻聽應蕊咳嗽了兩聲,道:“是我自己的身子不爭氣罷了,父親好不容易回來,我卻沒有辦法去請安……真真兒的不孝。”說話間,就有幾分哽咽。

應蘭風聽到是穀晏珂在裏頭,本不想進去,不料聽到這裏,心中便有些不忍,於是就站住腳,先咳嗽了聲,才道:“怎麼也沒有人在?”

隻聽裏頭靜了一靜,頃刻,卻是穀晏珂的丫鬟打起簾子,穀晏珂便從裏頭走了出來,見了應蘭風,含笑盈盈,就低頭行禮,口稱:“表哥來了。”

應蘭風道:“妹妹怎麼也在這裏呢?”

穀晏珂便低眉下去,溫聲說道:“因前兒大家都在老太君跟前兒,隻不見了蕊兒,我又聽說她病了,所以特意過來看看,表哥別嫌我多事才好。”

應蘭風便一笑道:“說的什麼話,倒是要多謝你竟有這份心意。”

穀晏珂便也微微一笑,道:“表哥說一個‘謝’字,我倒是惶恐了,當初還不曾深謝表哥相送我們上京……既然來了府中,自然就當是一家人了,何必說謝這樣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