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兒沉默片刻,才道:“是……姑娘說要自己慢慢地喝,因此都不叫我們在跟前兒。”
李賢淑心中一震,立時便要站起身來,卻又緩緩地坐了回去,隻仍笑笑地說道:“你們伺候的也太大意了,先前讓姑娘害了病,我自不處罰你們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藥也不看著姑娘喝了,既然這樣,那還要你們何用?”
葉兒跟小蘿聽見,雙雙跪地,道:“二奶奶饒恕,我們以後再不敢了。”
李賢淑道:“你們別怕,我又不是要責怪你們,隻是你們以後辦事且要小心些,比如這喝藥,若是姑娘嫌苦不肯喝了呢?趁著你們不在跟前兒偷偷地倒掉……你們又怎麼知道?這病豈不是就永遠好不了的?我倒是好說,可是二爺心疼姑娘,見她好不了,自然要先拿你們問罰呢?”
葉兒便道:“我們以後一定勤勉小心,務必看著姑娘把藥喝了才是,求二奶奶饒過我們這遭兒罷。”
李賢淑道:“先不用忙著說別的,我倒是想饒了你們呢,可二爺心疼閨女,總想拿個人來打上幾十板子出氣才好……”
兩個丫頭聽了,都害怕起來,忙又求饒,李賢淑道:“先別忙……你們若真想脫罪,我倒是有個主意。”
兩人忙又求問,李賢淑招手道:“你們兩個且過來。”葉兒跟小蘿便上前來,李賢淑低低地說了幾句話,兩人麵麵相覷,終於磕頭去了。
兩個丫鬟去了之後,如意便道:“二奶奶,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竟是看糊塗了。”
李賢淑想了會兒,複冷冷地一笑,道:“糊塗的何止是你?如今瞧著,倒像是咱們被個毛丫頭耍了一回罷了……”說到這裏,忽然皺眉道:“不對……”
如意問道:“竟是怎麼了?”
李賢淑卻並不說,隻起身道:“你稍後便知。”如意見狀,心中也自默默測度,便陪著她出門。
李賢淑出了門,便徑直來到了許源房中,許源正歪在美人榻上打瞌睡想事情,見她來了,忙起身讓座。
李賢淑道:“不必了,你歪著罷了。”
許源並不敢放肆,仍是坐起來,喜鶯見李賢淑來了,便親自奉了茶上來,才又退下。
屋裏,許源細看李賢淑臉上神情,便試著問道:“嫂子是怎麼了?卻像是有事。”
李賢淑思忖半晌,才說道:“我有一件事兒不大明白,想來想去,隻能請教你。”
許源忙笑道:“嫂子說什麼請教,隻管問就是了。隻別是我做錯了什麼呢?”
李賢淑道:“不幹你的事兒……是這樣,倘若,你們房內那留芳有了個一子半女的,這孩子又一直針對你,暗地裏在三爺麵前使絆子,你會如何料理?”
許源聽了詫異,卻又皺眉冷笑道:“倘若她真有那個福氣生個兔崽子出來,那兔崽子若乖乖地倒也還好說,若是敢如嫂子你說的這般……隻怕我叫他後悔自個兒從娘胎裏生出來呢!”
李賢淑心頭一震,細細端量許源半天,並不言語。
許源被她看的心底發虛,先想了一下自己房中諸事,覺得並無不妥,忽然一個轉念,便明白過來,當下便放低了聲音問道:“嫂子……恕我多嘴一句,莫非……是應蕊那個丫頭她……”
李賢淑見她已經猜到,索性不再隱瞞,就把應蘭風叫自己留意照顧應蕊,她又如何去應蕊房中查看等事一一說了。
許源聽後,大為驚疑,便道:“這丫頭竟有這等心機?”想了半晌,忽然冷笑道:“怪不得呢,我以為……縱然是姨娘生的,那死鬼又不在了,可到底我們都不曾怠慢過,也請了兩個大夫來看,總不至於兩個都是庸醫,這病竟一直都不好,反而更重了些!再想想看,蕊兒是什麼時候病的?可不正是十月底的時候?可巧兒趕在二爺回京之前呢?若說這不是這丫頭的苦肉計,我把腦袋擰下來!”
李賢淑心中本早就猜是如此,隻是仍是不大相信應蕊一個丫頭,竟然有這種心機,於是方才便吩咐那小蘿跟葉兒回去盯著,叫她們熬了藥後,照舊給應蕊放著,依然如先前一樣不在跟前兒就是了……隻偷偷地看她到底是喝不喝藥,若是淘氣不喝,就來回她,這病自然跟丫鬟們就無幹了,因此兩個丫鬟才聽命而去。
李賢淑心底卻想:倘若是喝了,倒也罷了,倘若不喝……那麼這一場連環“苦肉計”,自然便沒有跑了。
然而李賢淑又一想:應蕊已經同應蘭風演過戲訴完苦了,隻怕以後藥再送上之後,必然也就乖乖地喝了……所以這命人偷偷細察,隻怕多半也是無用。
因此才走來跟許源相說此事。如今見許源斬釘截鐵這般保證,李賢淑心中又是冷,又覺得恨,心冷的是在這府裏,連應蕊一個丫頭,都滿懷心機地想著對付人,恨的是,應蕊一心一意跟她對著幹,這也罷了,應蘭風還因此信了應蕊,反疑心自己。
許源見她出神兒,便喚了兩聲,道:“嫂子如今要如何料理?”
李賢淑醒神看她,半晌才說:“她本沒了娘,我可憐她,自詡不曾刻薄對待過,倘若她跟應佩一樣懂事,我依舊如疼懷真一樣疼……怎麼如今,竟是這樣的心腸?”
許源道:“嫂子你當天底下的人都是如你一般的人?”隻說了一句,便打住了。
原來許源心中思慮半晌,又有一句話想提醒李賢淑,卻又怕說了的話……反而惹禍上身,思來想去,便隻笑著道:“嫂子隻要狠下心腸,要怎麼擺布不成?隻怕你狠不下心罷了……說起來,這新來的穀家姑娘倒是個好的呢,我見她今兒還去過蕊兒房中探望,果然如老太君說的,是個賢德心善的,也怪道老太君疼她疼得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