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1 / 3)

應老太君問罷,隻見應蘭風不慌不忙,道:“孫兒隻是想稟明:楊姨娘這件事自然並不是賢淑所做,至於蕊兒懷疑是太太,雖有幾分道理,但……”

應老太君不言不語,仍看著他,臉色略有些陰鬱。

應蘭風道:“蕊兒雖然大膽想到了上頭,可到底是太年輕了不懂事,未免欠了一層,又或者,她根本不敢再往上想罷了。”

應老太君聽到這裏,便冷笑了幾聲,道:“哦?再往上想又是何意?”

應蘭風道:“但凡行事,必然要有個‘因’在內,說起來我跟太太的確是有些舊日的糾葛,加上賢淑的出身,若說太太不喜歡她,的確是有的,但若說太太因此而想除掉她,卻未免有些太過了,以太太的為人,尚做不到如此之狠罷了。——如此我便想,府中到底還有誰這樣不喜歡賢淑呢?老太君如此年紀了,又向來慈懷,自然也不至於格外針對賢淑,於是我又想,若這處心積慮謀害賢淑的人,其實並不僅僅是因為不喜歡她而已,而是為了其他目的呢?”

應老太君雙唇緊閉,微微垂了眼皮。應蘭風緩緩說道:“倘若事發當時我在家,恐怕我也想不到這些……直到我從南邊護送了穀家兩位上京,再回頭聯想此事,我才隱約明白,也想清楚了這件事其中的‘因’,究竟為何。”

先前,應蘭風因聽說了他南行之時家中所發生之事,深為驚心之餘,自然憤怒非常,想到妻女曾置身險境,偏又無法追究,這種無力感卻隻能深埋心底罷了。

一直到聽了應蕊的那番懷疑言語,應蕊隻當是應夫人動手害人,卻並不知道,應蘭風心中已經知道了這背後的真凶到底為何人,隻不便告訴應蕊。

當穀晏珂穀晏灝兩人一力隨他進京入府之後,穀晏珂更有意無意對他示好……應蘭風心中依稀懷疑,麵上卻紋絲不露,且時常做出被她所迷之態,也有意無意地表露些好感在內。

大概這幅情形頗為迷惑人,不僅僅是李賢淑大吃飛醋,也更叫有些人心動了。

漸漸地,有人便按捺不住,先是應修送了個妾過來,實則這不過是投石問路罷了,隻看他的態度如何,——想要試探應蘭風是否會屈意聽從而已。

於是那妾就也順理成章進了二房,這對那些人來說無疑如一個信號,證明應蘭風會聽從長輩的話,同時也是個來者不拒,為色/所迷之人。

終於才逐漸地一直到如今,他們便趁著應蕊這件事,興風作浪,果然放出最後一招來了。

而應蘭風一直按兵不動,靜靜等候的,就是今日。

隻因他知道若不把最源頭的那個人製住了,底下再亂捉多少,也是不頂用的。

應老太君沉沉道:“你且說來。”

應蘭風道:“照實說來,穀家表妹才貌雙全,又且心思靈便過人,還是老太君所鍾愛的後輩,出身切好,的確是比賢淑強上百倍,我想老太君便是想要她來取而代之,不知我說的可對?”

應老太君冷笑了數聲,道:“你真真兒是好大的膽子,空口白牙,膽敢如此放肆!竟汙蔑起長輩來了?你真當我不能治你的忤逆之罪?”

應蘭風低頭道:“孫兒不敢,隻是老太君若要治罪,好歹且聽孫兒把話說完。”

室內寂靜之極,應老太君目光閃爍,甚至能聽見自己氣得微微發抖,衣襟磨著裙袍發出的簌簌聲。

卻聽應蘭風道:“接下來再說蕊兒這件事。”

應老太君越發冷笑道:“蕊兒又如何,你莫非仍要指責是我從中行事?”

應蘭風靜靜道:“孫兒不敢,這件事大概老太君也是不知情的。”

應老太君雙眉一蹙,似乎有些意外,半晌才道:“哦?你且說來。”

應蘭風才道:“如今郭家出了一位王妃,不管如何,老太君絕不會對太太下手,但蕊兒一個閨中小姐,又怎會知道這些毒辣的害人手段?自然是背後有人教唆。”

應老太君道:“難道不是李賢淑?”

應蘭風道:“我跟她十幾年夫妻,她的為人,嘴硬而心軟,曾經連個秀兒丫頭都舍不下手去,若說她能做出這些事來,老太君著實是高看了她了。”

應老太君垂了雙眸,微微一哼。

應蘭風道:“這件事背後操縱蕊兒的人,隻怕老太君也猜到幾分了……不,應該是說,在這巫咒並沒有發現之前,老太君或許還不知情,但巫咒出現之後,隻怕您也猜到是誰在背後指使蕊兒……這個人,又懂得巫咒之法,又能從此事之中獲利,借蕊兒的手,一舉兩得。”

應蘭風說到這裏,微微一停,麵上露出幾分笑意,抬頭看著應老太君,眼睛略微眯起,道:“孫兒在南邊這幾年,正好兒也知道,在益陽那個地方,曾有些巫咒之行……”

剛說到這裏,應老太君猛地抬頭,哆嗦著喝道:“你快快給我住口!”

應蘭風果然便停了下來,道:“至於蕊兒,大概並沒想害賢淑,到底又是誰唆使她嫁禍賢淑,替那背後的人遮掩的?孫兒素來敬重您老人家,雖然窺知這其中內詳,但此事如此駭人聽聞,倘若泄露出去……”

應老太君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又怒又懼,顫聲道:“你想如何?”

應蘭風垂眸,朝上行禮,道:“孫兒也是應公府之人,又素來敬上知禮,自然不會做出那種沒有分寸又非逆長輩之事。”

應老太君聽到這裏,略鬆了口氣。

應蘭風卻又抬眸看向應老太君,麵上神情冷然,一字一頓,沉聲說道:“然而,倘若是有人想要對我的家人不利,尤其是對懷真跟賢淑她們兩個,但凡再有半點兒的不好,孫兒,寧肯破家舍業,也不能再忍這口氣。這番心意,還請老太君明白。”

這幾句話,重若千鈞,字字打在應老太君心上身上,又像是用利刃刻在冰麵上,發出刺耳的令人難以忍耐的聲響,刻出的字跡卻如此深刻清晰,難以抹去。

應老太君凝視著應蘭風的雙眼,這一刹那,在她麵前的此人,竟不再似是那個幼年時候蠢笨無知、少年時候唯唯諾諾、於她麵前一直都是溫順且又略帶輕浮的孫兒,卻是一個令她無法俯視低看,令她心中撼然震動,甚至心生懼意的陌生男子。

應老太君有一瞬間的窒息,眼前也陣陣地發花。

卻聽應蘭風的聲音又溫和地響起,道:“先前父親命我休妻,我隻說若是老太君叫我休了賢淑,我自然也沒有二話,如今,尚等老太君一句指使。”

應老太君竭力抬頭,這一瞬間,竟像是從水中才浮出水麵一樣,眼前的水層逐漸退去,又出現應蘭風的臉,依舊是溫和如初,清朗如初。

兩個人的目光相對,許久之後,應老太君才也緩緩說道:“堂堂公府,又何須介懷不實之流言,何況二奶奶乃是正經四品誥命,休妻之事,切勿再提!”

應蘭風挑唇而笑,行禮道:“有老太君這句話,孫兒便放心了。”

且說這日,李賢淑自在娘家養病,徐姥姥見她匆匆地回家來,又見病著,心中已經起了疑,捱過兩日後,便才問她。

李賢淑本不願徐姥姥擔憂,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娘,在府內不能說且罷了,此刻還要強忍著不成?當下,便把府中的各色、情形都說了一遍。

徐姥姥本正也憂心這些,聞言,不免歎息,思忖了會子,便勸慰李賢淑,道:“可見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姑爺那樣的好人,家裏竟是這樣……我原本也知道,這些世家大族裏,人多眼雜的,必然有許多不好說的,素來也知道你在裏頭硬撐這不易,卻想不到竟是這樣凶險的呢。”

李賢淑點頭道:“這四處傳謠言的必然沒有別人,仍是府裏有人要暗害我,先前那燕窩的事兒,我本也是疑心上頭,隻不過那時候他還沒有回來,我隻當不知道的……撐到他回來了,卻隻覺得他待我一日比一日冷淡,本來我也想索性剛強到底去,也作出那種冷心辣手的模樣手段來,可是娘,倘若這男人變了心,我再強硬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