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懷真心中猜測小唐因何竟不來府上,想了許多緣由,卻是沒料到,小唐是被人絆住腳了。
隻因小唐先前興高采烈,隻想回府相見懷真,故而竟把熙王的邀約推了,誰知回了府後,聽唐夫人說了那許多話……一時小唐倒是百無聊賴起來。
從唐夫人房中出來,不知不覺,竟走到先前懷真住的客房之中,見她所用的一概物件兒都已經或帶走,或收起來,隻有鋪陳依舊。
小唐便走到床邊上,緩緩落座,左顧右盼,想到那夜自己俯身吻住……那雙唇的滋味,令人怦然魂動。
如此出神了片刻,卻又自慚起來,便於心中自忖道:“終究是我失了分寸,所以惹惱了懷真,倘若好生以禮相待,她必然還能多住幾日……被我一鬧,就這樣快回去了,連多相處幾日都是不能,想來我當真是太急躁了,隻是為何竟總是按捺不住呢。”
一念至此,竟是十分後悔,但思及同她相對時候那種無語仍脈脈的情境,隻怕此刻雖然悔恨,若當真再同她麵對,依舊是無法自持的。
小唐越想越亂,便跳起來,徑直出了屋子,抬頭呆呆看了一會兒天色,便叫小廝備馬,又出門而去。
先前熙王因小唐匆匆而別,便自覺毫無趣味,默默無言,騎著馬往王府而回。
誰知走到半路,就聽有馬蹄聲自背後趕來,熙王不以為意,隻目不斜視往前,那人卻趕到跟前兒,揚聲道:“喂,先前說喝酒的,可還做不做數呢?”
熙王聽了這個聲音,才驀地轉頭看去,對上那雙星眸,驀地便振奮起來,竟笑道:“隻要你肯來,始終便作數。”
兩人便自去酒樓之上飲宴,隻因是久別重逢,自然十分盡興。
正吃得高興之時,樓下唐府的小廝尋來,打聽到是在樓上,便欲上去稟報。
不料熙王的隨從攔住,便問道:“王爺正跟唐大人喝的快活呢,有什麼事兒,非要這時侯說呢?”
唐府小廝便笑道:“哥哥不知道,是應公府內有人來,說是請我們爺過去有事呢。”
那隨從便笑道:“我當是什麼了不得的人,又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呢,罷了,王爺跟唐大人好不容易見了,且讓他們盡興喝一喝,何必此刻前去掃興?”
唐府這小廝因知道懷真跟唐家的關係非同一般,卻不敢耽誤,怎奈那熙王的隨從死死攔住他,道:“好兄弟,聽我的,天大的事兒等他們喝足了再去說,不然擾了興致,王爺可怪我呢……你也來的正好兒,賞哥哥個麵子,容哥哥請你一杯。”說著,便拉著到桌上坐了。
那小廝在外奔波了一趟,也覺身上發涼,又被他盛情攔著,當下隻好笑道:“那也罷了,橫豎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兒,且待會兒再回就是了。”
隻想不到,因小唐得了半日閑散,便放鬆胸懷,熙王又同他解開心結,更是高興,如此兩人一時半會兒竟散不了,這般直喝到了日頭西沉,兩個人才互相攙扶,下了樓來。
那小廝等的在桌上睡了一覺,見小唐麵有醉意,一時也不敢開口,隻好伺候著先回了府,進了門後,才瞅了個空子,便同小唐說了。
小唐聽了這話,酒醒了一半兒,忙道:“怎麼不早說?”
那小廝道:“因見王爺跟爺喝的正快活,不敢打擾。”
小唐叱道:“糊塗東西!是喝酒要緊還是正事要緊呢?”說著,便急著要出門去應公府。
不料裏頭唐夫人聽說他回來了,便已經命人來叫,小唐無奈,隻好先進門見唐夫人。
見了麵兒,唐夫人見他滿身酒氣,知道又應酬了,不免也問了幾句。
小唐心中隻想去應公府,未免語焉不詳,唐夫人因疼愛兒子,此刻見他說話顛倒,倒像是有三五分醉意似的,且雪地馬滑,天色已暗,因此竟不願叫小唐再出去。
唐夫人隻道:“已經是一個下午了,縱然有事兒……也是耽誤了,何必又半夜三更地再去呢,便隻明兒再去不遲。何況你又喝了酒,也不知是去見懷真呢,還是應大人,不管是誰,見你這般酒氣熏熏的,必然也是不喜歡。”
小唐聽著雖有理,但仍是不放心懷真,更兼很想即刻見到她,便仍是欲去,唐夫人便道:“我的兒,你且聽娘一句話:不許去了。方才我已派人去應公府回複了,說你明兒再去,你今晚上就好生歇息罷了!長途跋涉回來了,都也沒有好生安歇過,你雖不覺著勞累,娘心裏看著卻不得意。”於是竟喝止了小唐,又叫人去煮了醒酒湯,便打發他去歇息。
因此小唐竟然不得行,一直到次日早上,忙忙地又去上早朝,本思退朝之後,便跟應蘭風一塊兒前往,倒也使得。
沒想到攔住應蘭風,才寒暄兩句,提起昨日之事,應蘭風道:“昨下午我因有事,臨時出府去了,竟不知情呢?”
小唐道:“我昨兒跟人有約,竟耽誤了,因此說了今日再去。”
應蘭風卻皺起眉來,歎道:“隻怕是不成的。”
小唐一怔,便問道:“這是何意?”
應蘭風歎道:“昨晚上,幽縣有家人來報,說是我嶽母不知為何,竟跌傷了,正在家裏躺著不能起身,內人跟懷真聽了,都著急的了不得,趁夜就要回幽縣,是我攔著說城門已經關了,因此她們兩個擔驚受怕了一晚上,今兒早上就早早地啟程,去了幽縣了。”
小唐聽了,滿腹期盼終究落空,一時難掩大失所望之色,便問道:“這……可不知幾時才能回來?”
應蘭風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並不知道,今兒隻怕是不會回來了。”
小唐越發悵然若失,卻見熙王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聽了這話,便抱著手臂,望著他笑。
小唐見了熙王,又恨又是後悔,昨兒若不是跟他去喝酒,也不至於如此了,然而陰差陽錯如此,卻也並無法子。
且說在幽縣李家,因徐姥姥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雖然近來兒子女兒出息,家中也不缺錢花,出入也有小丫頭伺候,但老人家勤儉慣了,哪裏能呆得住,仍是種著一塊兒地,雖然不大,但每日忙碌,擺弄些四季瓜果之類,倒也自在。
近來因下了一場雪,如今雪暖花開,正好適合種些春日的菜蔬,誰知因雪化了地滑,竟不合摔了一跤,跌傷了腰骨,半晌不得起身,虧得有一人經過,才終於扶了回家。
李興見徐姥姥動也不能動,腰且又伸不直,早嚇得不知如何,因此不敢隱瞞,忙先派人往京城報信。
懷真跟李賢淑一大早兒趕到了,進了門,見徐姥姥果然側臥在炕上,彎腰駝背,嘴裏呼痛,懷真先跑到跟前兒,便道:“姥姥,你是怎麼了?”
徐姥姥見她來了,便忍了痛,掙紮著要起身,李賢淑趕上來,忙止住了,便道:“娘可真是的,我說過多少次了,叫您老閑著享清福就是了,又不是養不起,如今倒好……”
徐姥姥便仍躺著,因笑道:“享什麼清福呢,我便是個勞碌命,叫我忙著才好,若閑下來,隻怕早就病了。”
李賢淑心裏疼惜,隻是又不好多說,眼看有懷真守著,她便跟李興問起請大夫之事,李興道:“昨兒已經請了兩個地界上有名的大夫,說是傷了腰椎骨頭,隻怕……就是這個樣兒了。”
李賢淑越發難受,差點掉下淚來,便道:“胡說!原本好好的,怎麼能一跤就跌壞了?必然是庸醫。”她思量了會兒,就道:“哥哥別急,我派人回府去,讓我們家的請個太醫過來給娘瞧瞧。”
李興聞言雖喜,又怕她為難,便道:“可使得麼?”
李賢淑忍著淚便道:“我統共就這一個娘,不管用什麼法子也得使得呢。”
因此李賢淑便先出門,打發跟隨的小廝即刻回府,對應蘭風這般如此地回稟,那小廝即刻飛馬回城去了。
應蘭風聽說如此,便立刻叫人去太醫院,請了向來給應老太君看病的一位相識的任太醫,乘車馬便往幽縣而去。
這位任太醫的醫術卻也高明,非那些尋常大夫所能比,到了之後,先將徐姥姥的傷處看了之後,便道:“畢竟是老人,傷筋動骨絕非三天兩日便能複原,像是老太太如此,因是新傷著的,此刻開始醫治倒還有法子,需要用針灸加服藥,然而最快也要一個月才能見效。”
李賢淑聽了,雖然是好消息,然而畢竟人家是太醫,從幽縣到京城路途也不算近便,一個月的話如何得了?一時有些懸心,便道:“這一番勞太醫親來,已經是過意不去了,雖然說的是個法子,但一個月……又該如何是好呢,自然是不能再勞乏您天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