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3 / 3)

誰知才下車進門的功夫,便聽到外頭馬蹄聲響,懷真不知是誰,因停了步子,回頭看去,竟見門口人影一晃,乃是李霍大步流星地跑了進來。

懷真十分驚喜,這會兒裏頭李準聽見動靜,也一溜煙跑出來,見是哥哥回來,便大叫著,衝上前將李霍抱住。

李霍拍拍李準的肩膀,道:“小準別鬧,哥哥有正經事兒呢。”

懷真便問道:“表哥,出什麼事兒了?”

李霍道:“你隨我來。”說著,便拉住懷真的手。

懷真一怔,哭笑不得道:“這是做什麼?好不容易回來了,好歹你進屋裏見見姥姥呢?”

李霍心想也是,忙放開她,先進裏屋見過徐姥姥,略說了幾句,才又退了出來,仍拉住懷真的手,迫不及待就要出門。

懷真道:“我才回來,卻又去哪裏?”

此刻吉祥就也跟上來,李霍回頭道:“姐姐不必跟著,我跟妹妹說幾句話就回來。”

吉祥因知道他們是表兄妹,素日親昵,懷真又並無吩咐,因此便果然停了步。

李霍不由分說拉著懷真出門,見那馬車還停在門口,他便催促懷真道:“妹妹快上車呢。”

懷真又驚又笑,便道:“你這樣慌裏慌張的卻是怎麼樣?到底是要去哪裏,不是說幾句話麼?”

李霍已叫那車夫退下,竟自己上了車,道:“是有正經的急事,耽擱了就不好了,妹妹快上車。”

這會兒李準也跑出來,在馬車邊上跳躍叫道:“哥哥帶我一塊兒去!”

李霍笑道:“哥哥待會兒就回來了,且別急。你乖乖回屋去。”李準有些不舍,卻隻好答應了。

懷真此刻便上了車,才坐穩了,還未開口,李霍已經打馬而行,懷真一顛,身子靠在車壁上,心中更是啼笑皆非,索性便不言語。

如此眼見馬車出了幽縣,竟往大道上而去,懷真從車簾中看出去,見越走越偏,心裏驚愕,就問道:“表哥,究竟去哪裏呢?莫不是要回京?”

李霍道:“待會兒就到了。”也不理會,隻打馬狂奔,懷真隻好掩住簾子,如此又過了一刻鍾的功夫,馬車才停了。

懷真正想看看李霍究竟弄什麼玄虛,卻聽李霍道:“妹妹快下車。”

懷真自車中出來,驀地一怔,卻見眼前竟是一片梨樹林,正是梨花堆雪的時候,望去團團簇簇,暢快怡然,耳畔卻又聽到湍湍流水的聲音,懷真不由奇道:“這是何處?又從哪裏來的流水聲兒?”

李霍手一指梨樹林裏頭,道:“妹妹不知道呢,洢水河就在對麵流過,你且去看看。”

懷真彎腰笑道:“我當是怎麼樣呢!你早說有這般好地方,我也早就來玩耍了,何必這樣藏藏遮遮的,讓人摸不著頭腦。”她見了如斯繁盛的花林,心曠神怡,便撇開李霍,往林中而去。

懷真貪圖美景,提著裙擺且走且看,隻見樹樹梨花,如堆霜砌雪,白錦無紋,雖然簇簇開的熱鬧,卻別有一番清絕高潔意境,而掐枝細看,更見花朵兒似巧笑迎人,引的蜂飛蝶舞。

懷真流連片刻,回頭瞧了一眼,並不見李霍前來,隻是心裏高興,卻也並不在意,正在喜歡之時,忽地聽到有人聲傳來,竟是念道:“冷豔全欺雪,餘香乍入衣。春風且莫定,吹向玉階飛。”

懷真乍聽了這聲音,陡然失神,驀地回首。

果然見身後幾棵樹後,有人徐步走出來,著一襲銀紅長袍,似玉樹臨風,顧盼神飛,他舉手把眼前的花枝輕輕撥開,抬眸看向她,淺淺一笑間,竟讓花也失色,居然正是小唐。

懷真渾然想不到會在此相遇,更幾乎以為是夢中!隻顧呆呆看著,此刻小唐穿過花叢,走到她身邊,卻笑道:“是怎麼了,不認得我了不成?”

懷真聽了小唐的聲音,才信以為真,越發驚詫,問道:“唐叔叔,你為何在此?”

小唐笑道:“你別怪李霍,是我托他把你帶出來的。”

懷真因太過震驚,竟還沒想明白,本還模模糊糊地想,莫非天底下當真有如此湊巧之事,竟在此跟他“不期而遇”?聽小唐一說,才醒悟過來,瞬間滿麵通紅,道:“原來、原來……是你……”

懷真還未問完,小唐又走上一步,溫聲道:“你別惱,隻因先前你們府裏派了人去找我,我偏偏有事,沒能前往,次日再想去,卻聽應大人說你來了幽縣……隻以為幾天就回了,不料已經要半個月了呢,怎麼還不回去?我怕你有事,才特意托李霍如此,並無惡意。”

懷真並不能全信這話,隻因為怕有事,竟不惜跑出城來尋她不成?竟還拉了李霍入夥……懷真心中不自在,便皺眉道:“唐叔叔你、你也太……”

小唐聞言,心中悄悄地便接口說道:“我是太過想你罷了。”但因知道騙她出來已是不好,若再言語上如此,隻怕雪上加霜。

因此小唐便隻咳嗽了聲,正色問道:“那日,究竟可是有什麼事呢?”

懷真聽他隻問這件,才又抬起頭來,想到噬月輪,心中一凜,便忘了其他。

小唐因不敢隻是看著她,就左顧右盼,做出看花之態,隻是目光仍多半是在她身上罷了。

卻聽懷真道:“唐叔叔……你從沙羅國帶回來的那個、噬月輪,可還在你手上麼?”

小唐其實早去尋過了竹先生,已知此事,此番前來不過尋個由頭罷了,聞言故意道:“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來了,的確是在……先前還想給你看看,隻是你跑的倒是快,我竟來不及拿出來呢。”

懷真見他略有揶揄之意,便轉開頭去,略略定神,又說道:“竹先生說……你曾答應過給他寶物,還說……就是這個物件。”

至此,小唐也不願再欺瞞她,便笑說道:“罷了,不騙你了,這個東西,我已經給了竹先生了。”

懷真一驚,問道:“已經給了他?那、那……”心中滋味難明,不知該說什麼好。

小唐見她神色有異,便道:“怎麼了?莫非……你不願意我將此物給他?”

懷真忙搖頭道:“不、不是……”低頭一想,大不了等回京之後再尋竹先生……或者親眼一看那噬月輪,然而一想到此事,隱隱地心中又有些恐懼,不知道見了那物件,究竟是好是歹罷了。

懷真正低頭思忖,小唐望著她,緩緩地上前一步,悄然問道:“那天,怎麼就不容人說一句話,便回家去了呢?”

懷真才斂了心神,道:“早說了要回家的,又有什麼話說?”

此刻她人在梨樹之下,滿樹爛漫,如雲如雪,玲瓏可愛,卻都不如眼前人物可憐可愛,小唐忽然有些後悔約在此地相見。

他本打定主意,此次相見,務必要端莊肅然相對,一改先前對懷真留下的惡劣印象,然而此刻才發現……竟是失誤了。

此地此景,此人此情,這無疑是對他自製力的另一極大考驗,此即才知,柳下惠當真不是人人能做的,然而轉念一想,隻怕柳下惠也不曾遇到過他真心喜歡的那人,故而才能坐懷不亂。

譬如小唐對別的什麼女子,也從未有過這種綺念橫生、無法自製的情形,縱然當初中了公主的迷藥,兀自撐著不倒,想來卻也不比柳下惠差多少。

小唐心中恍惚,便道:“必然是那一夜……我唐突了你,你惱了。”

懷真聽他如此說,隱約察覺有些異樣,不由後退一步,卻不防輕輕地撞在一棵梨樹之上。

小唐道:“留神。”探臂在她腰間一攬,此刻那梨樹被震動,便搖落千萬花瓣,頓時如一陣花雪搖落,風送香飄,紛紛揚揚,美不可言。

懷真仰頭看去,不由地看呆了,為此景所迷,眼中微微透出喜悅之色。

而花雪之中的小唐,正也看著她,梨花紛飛,將他的容顏也遮的閃閃爍爍,隻是雙眸依舊星光寶石一般粲然,似能懾人心魂。

懷真無意中看到,不由喃喃喚了聲:“唐叔叔……”

小唐目睹此情此景,又聽到婉麗清音,入耳入心,先前那些理智頓時也如這片片梨花雪一般,都香飄雪舞,四散潰逃而去。

小唐直直地看著懷真,低頭便吻落下去,可巧一片梨花瓣自兩人之間墜落,小唐一吻,便將花瓣貼著,壓在了懷真唇上,薄薄地一層花瓣擋在兩人之間,小唐怔了怔,然後便微微用力,那雪色的花瓣頓時便被揉碎了,一點花汁沾在唇上,清香甘美,於舌尖飛速地蔓延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