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1 / 3)

懷真雖屢次進宮,卻並未來過此處,且因此刻非常時候,不知這人是何身份,偏這周圍又荒涼陰森,靜寂非常,相比之下,方才在前殿那場廝殺,仿佛幻覺。

懷真見他仍抱著自己,深覺不妥,便掙紮著欲下地。

這內侍見她欲動,他卻也不做聲,隻輕輕一笑,便抱緊了懷真,縱身一躍。

懷真隻覺得如騰雲駕霧一般,定睛一看,人已經離地極高,頓時嚇得低叫了聲,閉上雙眼。

此刻,人掠過高高宮牆,雙足落地,已經是在永福宮內了。

懷真幾受驚嚇,幾乎不敢睜眼再看,內侍擁著她,張目四顧,複縱身往宮殿內掠去。

原本德妃的永福宮並未上鎖,隻是在三公主偷竊寶物之後,成帝一怒,才命封了,不許人出入。

因良久沒有人來,殿內透出一股塵灰落定,枯冷死寂的味道,比之外間,更加靜了三分,雖仍是在宮中,然而殿內殿外,卻似兩個世界。

懷真提心吊膽,眼前所見,卻是黑幽幽一片,竟是什麼也看不到。她滿心慌亂,不知這人到底要做什麼,一時竟湧出許多不好的念頭。

察覺他抱著自己往內而行,良久之後,才把自己放下,懷真伸手一摸,底下仿佛是被褥,一刻驚心,這人卻返身離開了。

懷真本正張皇,見他離去,略鬆了口氣,摸索著下地,心跳不已,欲哭無淚,此刻心中所想的竟是小唐,不知他如今在何方,忙著做什麼,雖盼他來救自己,然而畢竟並不是果然心有靈犀,小唐又怎知宮內這情形?

何況懷真也自知道,淑妃跟肅王起事,外頭必然也是一團糟,隻不知是何程度罷了,小唐跟她分開的時候,神情已有異樣,以他唐毅之能,隻怕未必不知此事,此刻,他定然也是忙得不可開交,縱然心裏有她,隻怕也顧不上。

懷真摸索片刻,雙目適應了黑暗,勉強可以將殿內的擺設等看個影影綽綽,才欲往門口去,卻見眼前燈光一閃,是那人去而複返了。

隻見他手中托著一個銀燭台,淡黃明亮的燭光隨著動作微微搖曳,越發顯得麵目幽淡不清。

懷真斂了懼意,定神打量,這人雖是宮中內侍的打扮,但這通身的氣息,卻並不是那些孌婉宮侍們能有的。

此刻見他擎燭靠近,懷真便後退兩步,身後被什麼阻隔,她回頭一看,竟是退回了榻前,忙止腳站穩身形。

這人將蠟燭放在桌上,回頭看她,輪廓略見清晰,懷真自詡此前從未見過此人,此刻隻能強做無事狀,道:“你是宮中的人?”

卻見他搖了搖頭,懷真心中一震,又問:“你是何人?為什麼帶我來此地?”

這人不慌不忙,坐在桌邊,仿佛沉吟,懷真見他暫無惡意,便道:“你……是不是唐三爺的人?”

這人聽了,忽地冷冷哼了聲,回頭又看懷真,雖然不見他麵色如何變化,但那股不悅之意,卻蕩然散開。

懷真見他如此,就知道絕不是小唐的人了,既然不是小唐所派,那他的用意到底如何?頓時讓懷真才平靜了幾分的心又懸了起來。

殿內悄然無聲,隻有外頭的風呼嘯而過,懷真竭力細聽,卻聽不見有任何人聲嘈雜,偌大的皇宮,這一處地方,竟像是被眾人遺棄般的,聲息不聞,人跡罕至。

懷真隻好又說道:“外頭不知是怎麼樣了?”見這人不搭腔,便又喃喃自語地說:“紹兒不見了我,必然著急……還有我的丫頭們,一定到處找我。”

卻聽他淡淡地說:“他們找不到這裏來。”

懷真聽了,暗暗叫苦,這正是她所擔心的。於是又問:“你為何帶我來這個地方?我從不知皇宮內竟有此地。”

這回,他卻很快答道:“這是永福宮,是昔日德妃娘娘的寢宮。”說到“德妃娘娘”的時候,口吻有些柔和。

懷真自然聽了出來,心想:“他方才說不是唐叔叔的人,難道真的是宮內的人?”又見他帶自己來了此處,便道:“我從不知道德妃娘娘……莫非你以前伺候過她?”

這人聽了,頓時又皺起眉來。

懷真的心噗噗亂跳,不知自己該不該再引他說話……但倘若一聲不出,誰又知道會不會平安無事?

懷真一時猶豫,暫時不再出言。

隻覺得風從殿外灌了進來,通身發冷,懷真後退一步,想坐又不敢坐,隻能四處打量,又舉手抱著肩頭,輕輕摩挲,這一會兒,心中竟格外想念小唐,若是他在身邊兒,又哪裏舍得她如此。

懷真隻得忍了悲戚驚怕,隻顧放眼看周遭擺設,燭光明滅,光線暗淡,然而從一桌一椅,一瓶一架,卻仍能看出昔日這永福宮的主人德妃,必然是個受寵的宮妃,且品味不俗。

懷真瞧了會兒,心中驚悸之意略退了,不知不覺走到梳妝台前,卻見台子上放著一個雕花的檀木匣子,懷真凝視片刻,正有些出神,卻見燭光微微搖晃,而銅鏡之中一抹魅影閃爍,情形竟詭異之極。

懷真嚇得後退一步,卻正好撞入身後那人懷中,懷真尖叫了聲,才欲掙開,這人卻舉手一裹,竟是將一件鑲毛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這大氅極為厚實,卻透著一股腐舊的氣息,懷真來不及計較那些,心幾乎給他嚇得跳出來,驚魂未定地抬頭看去,卻見他仍站在身後,道:“可還冷麼?”聲音裏依稀透出幾分柔和之意。

懷真渾身汗毛倒立,隻得說道:“不冷了,多謝。”低頭看去,卻見一隻大手扣在自己頸間略往下,依稀瞧來仿佛有些粗糙。

懷真怔怔,那人才方抽手,說道:“你喜歡這兒麼?”

懷真哪裏會喜歡?方才也不過是為了轉移心中驚怕之意罷了,聞言隻得說道:“我從未來過此處……也不曾聽過德妃娘娘,隻見這裏的陳設布置,倒覺著必然是個雅致不俗之人。”

他便笑道:“是麼?”

懷真悄悄地往旁邊走開兩步,離他遠了些,又假意再去打量周圍。懷真心想:“這永福宮良久沒有人住,德妃自然早就不再了,不然我也不至於竟沒聽過……然而陳設如此,可見是個得寵之人。隻不知此人是何身份,跟德妃又有何關係。”

懷真心中雖如此想,卻不便再問,生怕不留神觸怒了此人,懷真便忖度著,小聲問道:“承蒙先前相救之恩……這會兒,不知外間的情形是怎麼樣了?”

卻聽他冷冷說道:“讓他們狗咬狗去就是,何必理會。”

懷真嚇了一跳,卻不知他所說的“狗咬狗”,指的是誰……這其中一方,自是淑妃跟肅王,另一方,好歹算是成帝,總不會指的其他人罷了,倘若是個宮侍,怎能如此大膽?

懷真便又小心說道:“若是肅王承繼大統,以後舜就變天了,難道你完全不關心?”

懷真說罷,這人淡聲道:“肅王成不了事。”

懷真本自忐忑,聞言不由精神一振,道:“你如何知道?”

燭光之中,卻見此人身形偏瘦似的,仍是背對著懷真,道:“那老獨夫早就猜到他的不臣之心,何況唐毅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安排了應對之策,隻是他們想不到,淑妃竟也會親自下手罷了,差點兒功虧一簣……哼,可不是狗咬狗是什麼。”

懷真聽得呆呆地,忽然聽他又提“狗咬狗”,且先前還說了小唐,便皺了眉,欲說一句,然而此刻情形晦暗不明,倘若真惹怒了此人,又有何益處?因此懷真隻得隱忍不語。

不料懷真不說話,這人卻仿佛猜到她的心意,因道:“怎麼,我說唐毅他們是狗咬狗,你不樂意了?”

懷真見他竟然說破,便鼓足勇氣,道:“唐叔叔是為國為民,你如何敢這麼說他。”

話音剛落,這人便嗤嗤冷笑兩聲,道:“為國為民?難道就沒有一己之私?”

懷真蹙眉道:“肅王謀反,自然是大逆不道,若給這樣的人坐了江山,於國於民又有什麼好處?你又說什麼一己之私?”

而他冷道:“唐家這數百年屹立不倒,難道隻憑你所說的’為國為民’?他們這些權臣,鉤心鬥角,爾虞我詐,所謀的哪裏有那麼簡單,倘若犯了他們的大忌,什麼肅王、熙王……其他的……都可以犧牲毀掉。”說著,便略回頭,掃了懷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