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榻上的將軍4(1 / 2)

在晉國士大夫眼裏,男風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玩樂而已,但凡家中有些銀錢,或者自認風流倜儻的,誰沒跟風摸一摸這新鮮玩意。

男人與女人玩起來最大的不同,大概便是男人更讓人產生一種征服欲,那是每個雄性都與生俱來的炫耀本能。

但即便如此,帝王家仍是這世間最重視禮節的地方,向來不恥豢養男寵,就算之前的帝王們有那麼幾個有這方麵的愛好,也是秘而不宣,玩玩便罷。

是以皇帝堂而皇之當著一幹牢卒侍衛的麵,用一種看似清冷卻意味無限的語氣要求他進宮伴駕的時候……陳乂到底還是楞了一楞。

不光他愣了,牢中聽到此事的所有人都楞了。原來,皇帝好色多年卻毫無本質進展的原因……竟然是他好男色!而且盯上了宣武侯家的小侯爺!

靳雨青注意到陳乂的手,食指在囚牢的地麵上輕輕繞著圈。

他沒有立即要求答複,隻是給了一天的時間,讓他慢慢思考,命人留了一份上好的膳食,一套嶄新的衣物,然後便施施然轉身離去。

邁出天牢大門的時候,天不知怎了,忽然聚起了灰蒙蒙的雨雲,將原本高曠的天空生生壓低了一半。靳雨青坐上步輦,在前呼後擁中回宮,回頭瞅了一眼漸行漸遠的死氣沉沉的牢門。

陳乂是個膽大的博弈者,從上輩子他敢挑旗造反就能看出一二。

未到晚膳,天光將落時分,靳雨青披著薄衫在殿前看雨。春雨,一場下來綿綿如油,打在青石的地麵上也是悄無聲息的,卻能無聲惹人一身潮潤,仿佛鼻息裏都是蘇發的青草香。

陳乂就是這個時候來的——在靳雨青伸手去接屋簷落下的一串雨珠時——撐著一把繪竹的傘,穿著先前留在牢裏的那身素淨白衣,走來時微微撩起衣擺,恐新衣沾了泥濘。

若非他身旁站著兩個胡端飛翹的鐵臉護衛,若非陳乂很可能是個會覆國滅族毀他任務的大毒瘤,靳雨青倒就覺得這一幕十分貼合所謂的“邂逅”,以此來發展一段曖昧情緣也未可知。

而陳乂是抱著揣度的惡意而來,卻因看到皇帝倚著廊柱望雨的場景而有些恍惚,似與雨霧一同寧靜入畫。陳乂看了會兒,竟然想到也許這個年少的皇帝不過是太寂寞了,才用那麼簡單粗暴的辦法逼他進宮,好相留作伴。

片刻之間回過神來,罵了自己一句荒唐,那個皇帝分明不是如此簡單好猜的人物。

男人走進簷下,將傘交給書魚。靳雨青了了看他一眼,笑道,“你想通的如此快,倒是叫朕大吃一驚。”

陳乂卑躬屈膝:“君要睡臣,臣不得不來。”

靳雨青奇怪道,“誰說朕要睡你了?”

陳乂:“……”

“朕看你平日在府也是閑著,不若進宮來,睿親王還缺個伴讀。”靳雨青拂了拂落在衣袖上的雨水,雲淡風輕地吩咐道。

睿親王正是那位年幼的小王爺,當今皇帝的手足兄弟。皇帝在政績上是平平無他,但是對這個淘氣的弟弟卻是真的疼愛。睿王正是狗也嫌的年紀,帶著一幫內侍能把整個皇宮攪得雞犬不寧,皇帝也是縱著。

以至於前朝有玩笑說,與其討好他們這個陰晴不定的新帝來謀求官職,倒不如去巴結那個小王爺要來的更快一些。

廢了老大勁把他從牢裏撈出來,竟然不是為了睡他,而是給睿親王找玩伴,陳乂真不知道是慶幸多一點,還是自己魅力不夠。

皇帝攏攏袖子,施施然向殿內走去,陳乂猶豫一會不知該不該跟上去。沒兩步,靳雨青若有所思地停下腳步,微挑著眉梢,一副很懂的表情,嘖嘖指了指陳乂:“你……汙!”

“……”

陳乂做了睿親王伴讀,奉旨為小王爺念書,有時念的晚了就會留宿宮中,但朝野上下無人相信陳乂真的隻是個伴讀,都認為那不過是皇帝礙於顏麵的借口。

接連十餘日,靳雨青上朝都能收到抗議,不過是說陳乂嫌疑未清應該老老實實呆在牢裏等等,均被皇帝一句“皇弟喜歡,爾等無需多言”給擋了回去,可誰知道到底是睿親王喜歡還是皇帝自己喜歡,睿王玩鬧不喜讀書那也是出了名的。

相反的,那些非要置陳乂於死地的,靳雨青可都一個一個的記在心裏呢。

把陳乂留在牢裏,難道還等著你們把他屈打成招嗎?

在靳雨青的冷處理下,抗議聲慢慢弱了下去。

陳乂當真是在宮裏住下來了,雲逸殿,緊挨著睿親王的雲麓殿,一邊觀察皇帝,一邊奉旨為小王爺念書。比起是給小王爺做伴讀,他如今的待遇和後宮的妃嬪倒也無甚大差了,加之皇帝三天兩頭跑來詢問睿王讀書的情況,呆在雲逸殿裏的時間竟比自己的寢宮還要久。

——如此一來,陳乂漸漸地竟有些適應這樣平和的生活了,也更加知道該如何應對那個總拿探索揣摩的眼光打量他的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