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在秦淮城等你,被群山猛浪擊碎,疊疊重重成了萬千句,聽不清言語,也難辨音色。卻清晰地喊出了那意思,深厚之情,不為山海所阻的勇氣。
香少很羨慕,瞧著屍兄,這嗓子喊得漂亮,可惜自己卻是如何也喊不出來啊,隻怕會被君姐姐修理成麻花。
船上人皆惱怒。
正在相詢島上捕魚趣聞的清倌女子,嘟起了嘴,不至於敢生香少的氣,但這聲音卻是那個邋遢的偷酒少年的。小幺沒能便出是誰,但自己的名字卻聽得明白,臉色有些尷尬,心中有些惆悵,隻歎負了滿江情義。
茗君不滿,不滿何時自家少爺竟然落後那賴子這麼多,喊一句話都不敢,吱一聲也不曾,兩相比較,更覺心煩。
漫漫初冬的寒,載著暖舟,輕快擊水卻甩不脫心中的微涼,大修士也會感到涼,那是麵對香少無言而生出的別樣心緒。
香少加快腳步,那光影快若離箭,追的大黑都哈出了熱浪。
驟然覺得這一別太遠太久,似乎與一年的分別比起來更長遠。香少眼中不舍,留戀卻覺得無力,隻因重逢太短,短的不過朦朧中一眼,恨自己怎麼沒瞧個清楚,君姐姐是瘦了?還是倦了?可有新曲名句教來自己學?怎麼會一言未發,卻又別過?
曾經十四年,天各一方一載,如今相聚,隻留身影朦朧,轉眼千山萬水相攔。
香少修為詭異,但麵對茗君幾近神體境實力,相去甚遠,不過閃過兩座山頭,再看時,嘩啦啦流水隻留薄霧一層。
秦淮城三百裏外,如今半個時辰便能到,但香少心中所見在遠方,今日秦淮城可追,來日呢?臧界可追,歲月可追得?
屍兄見香少臉色清寒,二人停在山頭,商道早已偏離,近路向來崎嶇。
香少沒受傷,一段凡塵伴江行走,衝擊盡數在心中。
東極世家匆匆而去,過秦淮,向燕尾,直指鼎家三足城。此時卻已經沒人注意。
霜露如雪,遮不盡隱隱青山,阻不斷碌碌柴夫。
屍兄、大黑守護在香少身旁,香少一夜不言不動,盤坐樹下,一把梅琴展顏迎霞,其上白霜成露,成水成彩霞,回落在龍池,好似溢滿一般。
那一雙漁者的手,鏗鏘有力,穩穩撫在弦上,四弦如鐵,微沉而不落,手不起而音不發。
一夜如是。
漁者有歌,柴夫樂曲。
山際回蕩渾厚調子,有詞縹緲:
質子隻把棋譜羨,不懂山間水流流,棋子隻把規則守,不知自身是棋子,隻教蒼山枯黃轉,我把柴頭送萬家、、、
質子隻把棋譜羨,不懂山間水流流,棋子隻把規則守,不知自身是棋子,隻教蒼山枯黃轉,我把柴頭送萬家、、、
聲聲不見的悅耳,卻有山鳥走獸相鳴,這山水間自有自的樂趣,柴夫不打獵,取林木而生,所需所求各有所得,各有所安。
香少似乎也在這山林間,人同為生靈,自感受到一分安逸,可內心躁動卻似遇到天敵一般,奔騰抗拒。
香少指中無力,心中有結,抬一手破結,琴音自鳴。
蒼勁之音灌注大地,山水有感,生靈有感。冬藏之節,萬物收入這般勁力,來春必盛大遮天。
香少心中藏力,因為心結有開,不願做空歎華發,流江樵夫的隨遇而安。自己從離開忘憂館便做了選擇,隻是那時候模糊不清。
此刻卻真實明了,自己所求,不待世人認可,隻教自己無悔。於常人本是簡單事情,但牽扯上謫仙,這世上沒有等閑視之的人。自己與香公子千絲萬縷的關聯,注定承接了萬千麻煩,想要自由,得一份無悔,那必具備曾經的實力,何必在乎香公子何人,何須計較自己與他有何關聯,自己做自己本心想要的事情就好,即便舉世皆敵,那自己便戰個天昏地暗、顛倒乾坤。
心田透徹,指尖輕靈,一手起,心結破滅,遒勁之力溢滿山海。
再撫潤絲,弦上凝朝霞彙聚成露水,龍池光彩將其吞入,琴歡愉而顫,破結之力融彙全身,包括梅琴,蘊藏在其中,來自體內筋脈道源之力雖不能顯現神妙,但此時一曲,鏗鏘寥寥之音,必能殺命魂境,必能敵靈識境。
先借君臨之威,能解一時為難,但接踵而來的危機更甚,香少要自己出手破局,任你世家狡詐,我一曲且來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