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十日,公孫墉的案子塵埃落定時,寧若也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整整十六天,她才蘇醒過來。
她能清醒過來,用禦醫的話說——不幸中的萬幸,奇跡中的奇跡。
一幹禦醫大喜過望,忙不迭地向慕容瀛說著道賀的話,再忙不迭地退出皇後的未央宮。
六月十四那一日,慕容瀛、寧若雙雙受重傷,皇後赫雲珠便將二人同時安置在未央宮的偏殿,以方便宮中禦醫救治。
這麼些時日,這幹禦醫不止受夠慕容瀛的冷臉,也頻頻受到皇後的斥責,此時,自是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慕容瀛亦是能將這幫人趕多遠就是多遠。
轉身走向殿內時,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所有的人,在這重要的一刻,皆是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慕容瀛微勾唇,卻是扯不出一絲的笑意。
他僵硬地走向寧若,不止步子僵硬,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僵硬如鐵,他的眼底有欣喜,更多的隻是深濃的歉疚。
他在距她三步之外的地方停下,靜靜地將她望著。
為這一刻,他曾精心準備過無數的話語,可這一刻,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利用一個人的善良,險些釀成大禍,此時,他的任何解釋,除了可笑,再無任何意義。
夕陽的金絲環繞周身,火熱的風縈在鼻間,他的身體卻似在冰窖中,沒有一絲的溫度。
這樣的一刻,在他無限的恐懼中,終是來臨。
相較於慕容瀛的惶惶不安,寧若卻顯得很平靜。
她微抬手,遮住眼前刺眼的光亮,閉了閉眼,直到眼睛完全適應這久違的光亮,這才一點一點兒開始活動有些僵硬的身子,這些日子,有人在經常翻動她的身子,是以,她很快就能半坐起來,渾身也不似想象中的那般無力。
她的麵上有著大傷初愈的蒼白,神色卻並不頹廢。仿若剛從一個悠長的睡夢中醒來,正在睡眼惺忪中懵懂地思考著一日的安排。
慕容瀛略略放平眉毛,動動嘴唇,卻發現自己依舊說不出一個字來,隻得尷尬地笑了笑。
寧若的視線在殿內悠悠一轉,也不知看到什麼,輕輕點了點頭,轉而眸色平靜地望向慕容瀛,因為久未說話,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阿瀛,你不必自責,那時,當下,將來,我都不會怪你,那一刀,我是心甘情願,我受的一切痛與傷,與你無關,對你,我永遠隻有感激不盡,沒有其他。”
其實,她也想過無數的開場白,幾經推翻,她決意說出內心真實的感受,唯有真切,才能令人信任,若沒有彼此的信任,她與他,再沒有合作下去的必要。
她的開場白,依舊凜冽,氣勢絲毫不輸往日。
慕容瀛愣了片刻,突然放聲笑了,若展鵬聽見這番話,不知又會作何種感想……
“她的確與眾不同,遭這麼大的罪,居然輕易地就能釋懷,這氣度非一般女子能及……”
展鵬除了將之前的話再說一遍,還能說些什麼……
有一種人,天生傲骨,不管別人怎樣摧殘,她都不會屈服,蕭清姿不止傲骨,還很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