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吹在塞外一望無際的雪原上,將積雪吹出一道道蜿蜒曲折的波紋,風時強時弱,漫天飛舞的粉雪一時四處飄散,一時又落回大地。兩匹駿馬一前一後疾馳在雪原上向南方而去。當先一人裘衣皮靴,頭戴雕翎金冠,臉被狐尾圍脖圍了個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湛藍的眼睛。後一匹馬上一人披發虯髯,須發盡被冰雪染白,一身灰色狼皮袍,腰中懸著一把短劍,一張長弓。兩匹馬都已是經過長途奔襲,鼻中氣息粗重,嘴邊不停流出白沫,片刻便凝成冰霜附在口邊。突然間當先那匹馬前蹄陷落在雪中,重重地摔在地上,將馬上乘客甩出去十丈開外。後麵一騎乘客勒馬回韁,縱身而下,急奔到麵前將摔倒之人扶起,大聲問道:“太子殿下,你沒事吧?”
摔下馬的正是軍臣單於太子於丹。扶他起身之人是軍臣單於帳前第一勇士、萬騎長呼衍都離。六天前單於去世,傳詔匈奴各部立太子於丹為單於,二十四飛騎帶了單於令符詔書星夜趕赴二十四王營帳傳令,還沒離開單於王庭三裏就已經被埋伏已久的左穀蠡王伊稚斜部攻殺殆盡,緊接著伊稚斜率領長子烏維帶武士搜尋太子於丹下落,妄圖趕盡殺絕,於丹在呼衍都離等一眾死士掩護下倉皇逃離,邊戰邊退,逃到第六日上已經接近漁陽,此時身邊眾衛士均已殉節,隻有呼衍都離仗著天生神勇多次擊退追蹤的敵人方暫時逃離險境。
此時於丹已經精疲力竭,他大口喘著粗氣走到馬前,看到那匹馬已經折斷了前腿,趴在那裏無法起身,他禁不住悲憤交加,轉身對跟隨在身後的呼衍都離說道:“都離,沒有馬我們是逃不出去的,這是太子金印,請你奔赴長安找到我姐姐,從大漢天子處借兵為我報仇!”於丹從懷裏掏出一封黃金鑲玉的印璽交給呼衍都離。
呼衍都離不去接那金印,單膝跪下,抬頭對於丹大聲說道:“太子殿下,我呼衍世家代代保護單於,決不能離你而去。我們兩人一馬走到哪裏算是哪裏!”他眼角餘光突然瞥見碧藍的天空上兩隻蒼鷹正在盤旋,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語調轉為急促:“太子殿下,我們快走,此地不能久留!”他一挺身站了起來,一把抱起於丹,快步奔到自己馬前縱身上馬,控轡繼續向南疾馳而去。他時不時回頭看看天空,眼見那兩隻蒼鷹繼續跟在身後越飛越近,不由地心下焦躁起來,他看到左前麵一片白樺林甚是茂盛,心下一計較便策馬向白樺林奔去。
兩人所騎的雖然是萬裏無一的良駒,但是耐不住上麵坐了兩個彪形大漢,呼衍都離又死命策馬前行,不一會兒便支持不住,變得步履蹣跚起來。呼衍都離眼見兩隻鷹飛得越來越近,其中一隻居然振翅前行,箭一般飛到頭頂,張開兩隻利爪向呼衍都離頭頂抓來,他抽出腰中短劍向蒼鷹斬去,但是那鷹顯然受過馴養,身子矯健地一偏迅速飛走。於丹和都離耳邊聽得一聲骨笛長哨響起,聲音刺耳,聽起來說不出的難受。那匹馬聽到這聲哨響,仿佛失了魂似的突然發作奮力前奔,兩人但覺耳邊風聲呼嘯,隱隱夾雜著大漠獵狼犬的狂吠聲,待回頭一看不免心驚肉跳,十幾隻黑黃色的獵狼犬正朝他們飛奔而來,奔跑速度極快,片刻便已經跟他們並駕齊驅,而*駿馬已經被狼犬的叫聲嚇破了膽,眼見到了白樺林邊緣,前腿一軟,整個身子便向前跌了出去。
都離在馬兒摔倒的一刹那雙手舉起於丹,大喝一聲將他的身子托了起來向上拋去。於丹隻覺得自己身子輕飄飄的向上飛起,一棵高大的白樺樹迎麵而來,他張開雙臂牢牢抱住白樺樹,身子往下滑了幾尺,終於坐在了一個粗壯的樹枝上,他往身後望去,不由地膽戰心驚,隻見都離的馬躺在地上,尚自喘著粗氣,怕是勞累過度,馬血太熱一時半會兒站不起來了,十幾條獵狼犬已經團團圍住了都離,都離右手持劍,左手握著一張空弓跟群犬對峙,遠處百步開外,幾十騎一字排開,正中一人金袍鷹冠坐於馬上,大紅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左臂朝前伸出,兩隻蒼鷹正歇息其上,他用鷹一樣的眸子盯住都離和於丹不斷打量,仿佛正在觀察已經落入陷阱的獵物一樣,此人正是左穀蠡王世子烏維。
於丹看到烏維,眼裏似乎要噴出火來。他下意識地去摸腰裏的弓箭,卻是空空如也,弓箭早已經遺失在了逃亡的路上。烏維不緊不慢騎著馬向前走來,高聲對呼衍都離說道:“呼衍將軍,我大草原上的騰格裏雄鷹!請接收我對你的尊敬。伊稚斜單於和我一直仰慕你的英勇和忠誠,伊稚斜單於已經受封於上天,是我匈奴各個部落的大首領,他讓我轉告你,已經加封你為左穀蠡王,請你走過來,將於丹交給我處理便是!”
呼衍都離絲毫不為之所動,他對著烏維大罵道:“你和你的父親就像草原上的狐狸一樣卑鄙,軍臣單於在世時已經詔告各個部落,大家都知道於丹是真正的單於!你們竟然采用如此下流的手段,殺害了我部落多少個忠勇的武士!即使漠北最深的瀚海也裝不下你和你父親的罪行!少廢話,像個真正的武士那樣前來,跟我一對一地決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