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雜事(4)(3 / 3)

昔者,齊桓公出遊於野,見亡國故城郭氏之墟。問於野人曰:“是為何墟?”野人曰:“是為郭氏之墟。”桓公曰:“郭氏者曷為墟?”野人曰:“郭氏者善善而惡惡。”桓公曰:“善善而惡惡,人之善行也,其所以為墟者,何也?”野人曰:“善善而不能行,惡惡而不能去,是以為墟也。”桓公歸,以語管仲,管仲曰:“其人為誰?”桓公曰:“不知也。”管仲曰:“君亦一郭氏也。”於是桓公招野人而賞焉。

晉文公田於虢,遇一老夫而問曰:“虢之為虢久矣,子處此故矣,虢亡其有說乎?”對曰:“虢君斷則不能,諫則無與也。不能斷又不能用人,此虢之所以亡。”文公以輟田而歸,遇趙衰而告之。趙衰曰:“今其人安在?”君曰:“吾不與之來也。”趙衰曰:“古之君子,聽其言而用其人,今之君子,聽其言而棄其身,哀哉!晉國之憂也。”文公乃召賞之,於是晉國樂納善言,文公卒以霸。

晉平公過九原而歎曰:“嗟呼!此地之蘊吾良臣多矣,若使死者起也,吾將誰與歸乎?”叔向對曰:“與趙武乎?”平公曰:“子黨於子之師也。”對曰:“臣聽言趙武之為人也,立若不勝衣,言若不出於口,然其身舉士於白屋下者四十六人,皆得其意,而公家甚賴之。及文子之死也,四十六人皆就賓位,是以無私德也。臣故以為賢也。”平公曰:“善。”夫趙武賢臣也,相晉,天下無兵革者九年。春秋曰:“晉趙武之力盡得人也。”

葉公諸梁問樂王鮒曰:“晉大夫趙文子為人何若?”對曰:“好學而受規諫。”葉公曰:“疑未盡之矣。”對曰:“好學!智也;受規諫,仁也。江出汶山,其源若甕口,至楚國,其廣十裏,無他故,其下流多也。人而好學受規諫,宜哉其立也。”詩曰:“其惟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此之謂也。

鍾子期夜聞擊磬者而悲且召問之曰:“何哉!子之擊磬若此之悲也。”對曰:“臣之父殺人而不得生,臣之母得生而為公家隸,臣得生而為公家擊磬。臣不睹臣之母三年於此矣,昨日為舍市而睹之,意欲贖之而無財,身又公家之有也,是以悲也。”鍾子期曰:“悲在心也,非在手也,非木非石也,悲於心而木石應之,以至誠故也。”人君苟能至誠動於內。萬民必應而感移,堯舜之誠,感於萬國,動於天地,故荒外從風,鳳麟翔舞,下及微物,鹹得其所。易曰:“中孚處魚吉。”此之謂也。

勇士一呼,三軍皆辟,士之誠也。昔者,楚熊渠子夜行,見寢石以為伏虎,關弓射之,滅矢飲羽,下視,知石也。卻複射之,矢摧無跡。熊渠子見其誠心而金石為之開,況人心乎?唱而不和,動而不隨,中必有不全者矣。夫不降席而匡天下者,求之己也。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先王之所以拱揖指揮,而四海賓者,誠德之至,已形於外。故詩曰:“王猶允塞,徐方既來。”此之謂也。

齊有彗星,齊侯使祝禳之。晏子曰:“無益也,隻取誣焉。天道不囗,不貳其君,若之何禳也。且夫天之有彗,以除穢德,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也,禳之何益?詩雲:‘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君無違德,方國將至,何患於彗?詩曰:‘我無所監,夏後及商,用亂之故,民卒流亡。’若德之回,亂民將流亡。祝史之無能補也。”公說,乃止。

宋景公時,熒惑在心,公懼,召子韋而問焉“熒惑在心,何也?”子韋曰:“熒惑,天罰也;心,宋分野也,禍當君身。雖然,可移於宰相。”公曰:“宰相,使治國也,而移死焉,不詳,寡人請自當也。”子韋曰:“可移於民!”公曰:“民死,將誰君乎?寧獨死耳。”子韋曰:“可移於歲。”公曰:“歲饑,民餓必死,為人君欲殺其民以自活,其誰以我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盡矣。子無複言。”子韋還走,北而再拜曰:“臣敢賀君,天之處高而聽卑,君有仁之言三,天必三賞君,今夕星必徙三會,君延壽二十一歲。”公曰:“子何以知之?”對曰:“君有三善,故三賞,星必三舍,舍行七星,星當一年,三七二十一,故曰延壽二十一年,臣請伏於陛下,以伺之,星不徙,臣請死之。”公曰:“可。”是夕也,星果三徙舍,如子韋言。老子曰:“能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之王也。”

宋康王時有爵生鸇於城之陬,使史占之,曰:“小而生巨,必霸天下。”康王大喜,於是滅滕伐薛,取淮北之地,乃愈自信,欲霸之前成,故射天笞地,斬社稷而焚之,曰:“威嚴伏天地鬼神。”罵國老之諫臣者,為無頭之冠以示有勇,剖傴者之背,鍥朝涉之脛,而國人大駭。齊聞而伐之,民散城不守,王乃逃兒侯之館,遂得病而死,故見祥而為不可,祥反為禍。臣向愚以檻範傳推之,宋史之占非也,此黑祥傳所謂黑青者也,猶魯之有鴝鵒為黑祥也。屬於不謀其咎急也。鸇者,黑色食爵,大於爵害。爵也囗擊之物,貪叨之類,爵而生鸇者,是宋君且行急暴擊伐貪叨之行,距諫以生大禍,以自害也。故爵生鸇於城陬者,以亡國也,明禍且害國也,康王不悟,遂以滅亡,此其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