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1 / 3)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種在鹿頭河和鹿尾河兩岸的環保蔬菜開始進入收獲季節。雖然每天都有幾輛卡車載著環保蔬菜往省城跑,反饋回來的信息卻一天比一天差。擔任承銷商的鄧鬆也沉不住氣了,隻要一與孔太平聯係,便拚命說著讓人泄氣的話。最讓孔太平擔心的是,那些隻拿到五百元保證金的農民又在蠢蠢欲動。孔太平每次與湯有林商量這些事時,湯有林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問急了後,他才心不在焉地反問孔太平,那些按照一般方法種的蔬菜開始長蟲沒有。湯有林耐心裏等到別處的菜都在長蟲後,這才將自己早就想好的辦法告訴孔太平。孔太平覺得湯有林的辦法太離經叛道了,仔細一想,在這種節骨眼上也沒有別的辦法比它更好了,就同意按湯有林的辦法將鄧鬆叫來。

鄧鬆與孔太平的觀念不一樣,聽完湯有林的話,他拍案叫絕地說:“光是這樣的創意,也能賣個大價錢。”

湯有林說:“這個主意我可以出,但不以做。”

鄧鬆馬上說:“這個自然,反正自己是生意人,背點黑鍋也不要緊。”

湯有林和孔太平商量好,讓段人慶在縣裏出麵與鄧鬆配合。段人慶同先前相比已經脫胎換骨判若兩人,接到任務後二話沒說,親自找了幾個老實聽話,又急著要錢花的農民。說好包吃包住,完成任務後按每個人每天一百元發工錢。

鄧鬆帶著這些農民以及幾棵事先配好農藥藥量,不會致人死亡的白菜乘車去省城時,被孔太平正好碰上。孔太平認出來,其中一個農民是田細佰的遠房侄兒,叫田春茂。

三天之後,省城所有的新聞媒體都在顯要的位置上刊出一條消息:幾個外地人因食物中毒住進醫院,經過檢查,確診為所食用的蔬菜中含有殘留的農藥。在這之前,湯有林和孔太平督促各鄉鎮將剛剛收獲的幾十車環保蔬菜準時送到省城的各個菜場。結果環保蔬菜賣得異常的好。湯有林還通過一個青幹班的同學,將市民們在幾個著名的菜場裏搶購環保蔬菜的新聞,在省電視台的新聞節目中反複滾動播出。第一批環保蔬賣完後,田春茂他們也出院了,縣裏按事先的約定一共付每人六百元錢,因為田春茂對鄧鬆說過自己與孔太平是親戚,鄧鬆要他對別人說自己還有些不舒服,額外多給他一百元錢。孔太平聽說後,忍不住笑起來,說現在哪裏還有老實人。

鹿頭山的環保蔬菜賣出名後,省城的一些大單位的食堂不時打來電話要菜。這天省委辦公廳的一個副秘書長親自給湯有林打電話,說是中央要在省裏開一個重要會議,讓湯有林準備兩車高質量的環保蔬菜到時候送去。湯有林知道這事馬虎不得,不能用鹿頭河與鹿尾河兩岸種的菜充數,就是鹿頭山的環保蔬菜也要精心挑一挑。他將縣裏的事托付給孔太平,自己帶著剛當鎮長的洪塔山親自上鹿頭山督陣。

湯有林走後不久,李妙玉就打來電話來報信:那個叫田春茂的農民從省城回來,情況一直不對,昨天晚上病情突然加重,住進了鎮醫院。田春茂太窮,最近又搬家上了鹿頭山,連一分錢都拿不出來,醫院沒法搶救。孔太平一開始還有些不以為然,責怪李妙玉連這點都處理不了,要鬧到縣裏來,他要李妙玉以鎮裏的名義擔保,讓醫院先動手救人。放下電話不到半個小時,白院長又打電話報急。白院長說,田春茂的病情很危急,他已經寫好了內容完全相反的兩封遺書,就等縣裏的領導去與他當麵談一些後事,然後才決定在哪封遺書上簽名。孔太平這才意識此事非同小可。當他擱下手裏的事趕到鹿頭鎮醫院時,田春茂已經不行了。孔太平將兩封遺書分別看過,他十分窩火田春茂的訛詐,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田春茂在第一封遺書中申明,自己的死因是去省城賣茶葉時,誤吃了受農藥汙染的快餐飯菜導致的,與所有的人無關,並勸別人一定要買鹿頭山的環保蔬菜,鹿頭山的環保蔬菜就是不用水洗,一片片地撕下來當水果吃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第二封遺則從如實地從段人慶找到他說起,孔太平讀起來,每一個字都是一場噩夢。為了讓田春茂在第一封遺書上簽字,孔太平忍著一肚子氣當即叫李妙玉到財政所找丁所長,拿出八萬元錢當麵交給田春茂的家人,作為田春茂死後一次性對其家人補助的生活費。田春茂挺感激將自己的名簽在第一封遺書上。沒過多久,田春茂就死在醫院裏。田春茂的家人很孝順,非常聽田春茂的話,一點也沒有鬧事。

處理完田春茂的後事,孔太平不放心其餘幾個同田春茂一起去省城的人,他索性沿著兩條河一家家地探望。每見到一個人,孔太平就先問他早上吃了幾碗飯,中午吃了幾碗飯。那些人差不多全說一樣的話:自從輕輕地中過毒後,好像不吃食的豬用木梓樹皮煮水洗了腸胃,現在每頓飯至少要吃三大碗。說著田春茂的死,那些人都覺得田春茂一定先前就有病。

中午過後,孔太平從鹿尾鎮水文站門前經過時,見穀雲正拿著水文記錄本對著河水發愣,便下車走上前去。孔太平的叫聲讓穀雲嚇了一跳,手裏的水文記錄本差點掉進河裏。穀雲伸手去撿時,孔太平發現她的臉色有些慘白,心裏頓時撂過一個念頭:穀雲一定剛剛做過人工流產。孔太平看了她一眼,要她不用害羞,湯有林和她的曖昧關係,自己早就一清二楚,如果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妨告訴自己。穀雲的臉更白了,片刻後她終於說了實話:一個月前她剛剛為湯有林流產了一個男孩,就在她休息的時候,湯有林又對山上一個叫娥媚的女人動壞心思。

孔太平一聽就說:“你錯怪了,湯有林對娥媚動心思,絕對是在認識你們姐妹之前。”

穀雲不聽孔太平的,她說:“我才不管什麼之前之後。我知道湯有林故意讓別人吃含有農藥的菜。我已經同蕭縣長聯係上了。我要讓湯有林吃不了兜著走。”

孔太平心裏暗暗叫苦,這事如果真的被揭穿了,自己就得和湯有林一塊完蛋。他努力安撫穀雲:“湯有林對你真的不錯,前幾天他還同我說,要在下一次常委會上提名讓你當縣科委副主任。”

穀雲說:“我不是李妙玉,我不喜歡官場上的東西,我隻想要個有情有義的男人!”

勸了半天不見效果,孔太平不想再徒勞了。出了水文站,他讓小許開車回去,自己徒步順著小路往鹿頭山上爬。小許不知孔太平為什麼要這樣做。孔太平鐵青著臉的樣子讓他不敢多問。

孔太平走得很急,他想早點見到湯有林,一起商量個辦法,將穀雲穩住。

山上很寂靜,不時有些小動物從孔太平麵前竄來竄去。走了近兩個小時山路從半山上平滑地拐進一道穀底。一股綿綿不斷的清風撲麵而來,有些喘氣的孔太平情不自禁地張開嘴猛吸了幾口,焦急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下來。孔太平從沒到過這一帶,周圍的景特看起來卻挺眼熟。山路越來越深地鑽進穀底,孔太平終於記來,自己是在迷你湯的電視廣告上見過這兒。他繼續向前走時,一縷陽光從山頂斜著銳利地插進山穀,樹林裏彌漫著顫動不已的水色。隨著一種清脆的滴泉聲,林縫裏現出一片白雲與白雪一樣的影子。他恍惚了一下,白雲與白雪的影子也恍惚了一下。

“別過來!”蹲在一處潭水裏娥媚驚慌不已。

“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尋著娥媚的叫聲,孔太平發現自己竟站在娥媚的胴體麵前。

孔太平忘了自己如此急著上山來的目的,輕輕走到潭水邊。青色的玄武岩像一尊完整的男性裸體將不算太多也不算太深的清水摟得十分緊密,水中遊動著一群甲魚苗像是這種背景裏湧起來的情緒。潭水不深,娥媚的半個身子露出了水麵,胸前有一對這座山上惟一想要吐蕊的花蕾。孔太平也算是見過一些好女人的男人了,麵對娥媚,他還是驚訝不已,像是頭一次發現世上還有女人。孔太平用目光打掃著娥媚的身子,他對上麵的那些新豔的劃痕很不理解。娥媚說這是湯有林幹的,湯有林不知用什麼打死了她家的大黑狗,然後抱住了她,將她放在草地上,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她。逼得她不得不叫章見淮,才將湯有林嚇跑。娥媚覺得自己的身子被湯有林弄髒了,一個人躲到這裏來洗澡。

“我以為你又在拍電視廣告哩!”

孔太平終於伸出了手,就在與娥媚的肌膚相碰的那一瞬間,娥媚小聲哭了起來。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我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初二,遲早總是你們這些領導人的人!趁現在我還對你有好感,你快來吧,過了現在說不定我也會叫老章!”

娥媚的身子呻吟著從水中升起來,然後像玉一樣平鋪在地上。孔太平小聲呢喃著:“我這身體怎麼會傷著你娥媚哩,我隻是崇拜娥媚你的身子,向往娥媚你的肉體,我知道這輩子就是你想它送給我,我也得不到。因為沒有這個福份,所以我才特別的想你。你原諒我吧!讓我抱抱你,摟摟你,你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女人,你不能不給我機會!”娥媚的呻吟在孔太平的呢喃中越來越悠揚。太陽照在孔太平後腦上,一股暖流從尾椎開始向上升起來,他突然感到身子裏某個堵塞的地方一下通暢了。他猛烈地將自己完全投入到娥媚的身子裏。娥媚放開嗓門叫起來,那種叫聲足以讓孔太平的靈魂以一種不複歸的念頭飄上九重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