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山勢起伏,綿亙數裏,婉蜒曲折的直插杭州城中。登上吳山,杭城“參差十萬人家”盡收眼底,雄渾錢江奔騰於南,風帆點點;明媚西湖輝映於西,畫舫如織;東邊曾是南宋都城的天街禦道,朱門綺戶,繁華羅綺;北麵則是通往柳浪聞鶯的河坊街,商鋪店號,鱗次櫛比。
宋人陳允平的詩“登高一展眺,宮樹鬱嵯峨。樓閣春風滿,東南王氣多。青天行日月,大地布山河。柳色沙堤路,時聞響玉珂。”說的就是吳山。
吳山腳下的一處酒樓裏,汪賢和胡光墉坐在二樓的一處靠窗的位置,一邊品嚐著精致的菜食,一邊欣賞著窗麵的風景。
“老樹扶疏夕照紅,石台高聳近天風。茫茫浩氣連江海,一半青山是越中。”汪賢看著窗外的景色,不自主的吟了一首詩。
“好,好一個茫茫浩氣連江海,一半青山是越中。”汪賢話音剛落,就聽得有人叫了一聲好,轉頭看去,隻見一個二十餘歲書生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他中等身材,戴一頂小帽,穿一件天青色緞麵長袍,腰間係了條淡紫色腰帶,腰帶上墜著個溫潤色的龍形玉佩,腳下穿一雙皂白色的靴子,國方臉,高鼻梁,臥蠶眉,一雙明眸裏閃著智慧的光,嘴角掛著盈盈的笑意,手持一把折扇,增添了幾分儒雅之氣。
汪賢臉上一紅,心裏暗想著,乖乖,裝逼裝出大尾巴來了,李鬼遇到李逵了。眼見來人走近了,站起身行了一禮道,“小子也隻是隨口這麼一說,倒讓先生見笑了,若不嫌棄請過來一敘。”拉過旁邊的一把椅子,招呼書生坐下。
“小二,再上幾盤好菜。”胡光墉到底是個人精,他算是看出來了,先不說自己這個結拜的義弟如何,就眼前的這個書生模樣的人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對讀書人一向敬重的很,眼見兩人搭上了話,忙讓店小二多上幾盤菜,好讓他們能邊吃邊聊。
這書生也不客氣,坐下來後,帶著一口湖南口音的官話笑道“我本是一個腐儒,平日就喜歡吟詩作對。今日出來看看吳山的風景,聽得小友出口成詩,心下歡喜,打擾之處還望見諒。”
汪賢眼前一亮,湖南人?他心裏竊喜,這個時代的湖南可是英傑輩出啊,他最為推崇的幾個人物大部分不都是湖南的嘛。
他很清楚,晚清時期正是處於大變革時代,人傑層出不窮,搞不好就會從天上掉下個名震後世的人來。那個誰,左宗棠現在不就是個有文化的農民嘛。
“小子哪有出口成詩的本事,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我看先生倒是位出口成詩的大儒。”得馬上堵住你的嘴,萬一讓我作詩那還不如殺了我。
書生微笑不語,輕搖著手中的折扇,上下打量了汪賢一下,扭頭看向窗外的風景,隨口吟道“感花岩上桃花錯,十二峰巒費揣摩。茶樓酒肆城隍廟,冷麵寒鐵周新坐。”
“好詩。”胡光墉拍手叫好,汪賢稍微一愣,這詩好像是蘇東坡的吧。對胡光墉使了幾下眼色,見他沒有反應,一張臉不由漲得通紅。
書生扭頭看了胡光墉一眼,笑著問道,“好在哪裏?”卻把胡光墉問得吱吱嗚嗚地說不出話來。
“先生就不要為難我這位哥哥了,他是粗人,要問他這柴米油鹽,保證和你說的頭頭是道,這吟詩作對可不是他的專長。”汪賢適時地出來解圍,讓胡光墉頗為感激,他連忙附和道“對對對,我就是覺得好,至於哪裏好,那是說不出的。”
書生不以為意,輕搖著扇子轉向了汪賢,笑著道“那你覺得如何?”
“先生莫要取笑,我的先生不曾教過作詩吟對,隻教我經世之學。”開玩笑,作詩我是不會的。要說談論這天下大事,修家治國我還能胡侃一些,老子好歹也是兩世為人了好吧。
“哦,不知你的老師是哪一位?”書生眼前一亮,是什麼樣的先生不教弟子詩書論語,卻教經世之學,這老師不簡單啊。經世之學是湘學傳統,作為湖湘子弟,本就受湘學影響不淺,自是對同是學習經世之學的讀書人有著強烈的興趣和話題。
“小子的恩師便是徽中大儒上湯諱球。”汪賢站起身雙手抱拳對著西邊敬了一下,才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