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雖然在邊塞曆練過幾年,對外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但到底年紀不大,還是少年心性。
又暗地裏與吳肅誌趣相投十分要好,在吳肅麵前是從來沒個正形的。此刻他隻覺得是自己的故事吸引住了吳肅,故意賣了個關子道:“下完這盤棋再說。”
吳肅卻放下準備落子的手,看著蘇定:“說完再下。”又故意冷笑道:“你在背後這麼編排你妹妹,她知道了肯定和你拚命。”
蘇定嘖了一聲:“五爺,這你就不懂啦,我這怎麼叫編排呢。”
“我妹妹蘇擬,你也見過的,對吧?這孩子別的本事排不上號,可這江湖小聰明啊,我敢這麼說:奉陽官家子女,她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了。”
“她扮成個小生模樣,在奉陽城裏可是行俠多年啊。話說當年——”蘇定興致大起,添油加醋地把蘇擬的江湖故事說書般地講給吳肅聽。
“.......結果你猜怎麼著,我和陸侍郎一進去,她竟已經把那幾個匪賊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一個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了,一個躺在床上請郎中來救了,其餘的全像供山大王似的供著她。”蘇定不知所以,把青鬃馬尥蹶子的功勞也讓給了蘇擬。
吳肅的眉,一會皺起一會舒展。此時所有的情緒都化作唇邊一抹掩不住的笑意,淡淡地噙在嘴邊。
“話說回來,我還覺得她那個兄弟,河西石家那闊少爺,對她好像有那麼點意思。”蘇定的眉也深深皺起,作出思考狀來,沒注意到吳肅的神情變化。“那孩子人倒是不錯,生得儀表堂堂的,就是怕降不住我那妹妹,吃她的虧。”
吳肅的眉又不自覺地擰起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有些擰巴的話:“我倒是想見識見識令妹的江湖功夫。”
還有那個河西闊少爺。
環玉閣的偏殿裏,蘇擬正就著燈翻一本雜書,此刻卻無端一陣寒意從心底起,然後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大噴嚏。
次日天還未亮,蘇擬便早早起了,眼下烏青一片。給經綸殿告了兩日的假,都說是舊疾複發了,且關門謝客兩日,總得做出個怏怏的樣子才好。
蘇擬揉著惺忪的睡眼,坐在銅鏡前。
鏡裏的女孩子,皮膚細嫩白淨,隻是略顯憔悴。一雙眼微微上翹著,一副不肯服輸的樣子。淨麵洗漱後,蘇擬打開珠寶盒,才發現榮安又給自己添了首飾。
珠寶盒裏麵,多了一隻翡翠鐲子。冰種的翡翠,清亮極了,盡管裏頭含了幾絲藍色的絮狀物,也絲毫不影響它上乘的品質。
蘇擬怔怔地拿起鐲子,手微微有些抖。
上一世,顏憶環丟了一隻翡翠鐲子,也是這般上乘的品質。便趾高氣昂地找到她的承華殿裏來了。
明豔張狂的顏貴妃,一襲紅衣,指使下人在她宮裏搜來尋去。果然從她的陪嫁丫鬟青荷的房裏搜出來了。蘇擬冷眼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那隻上好的玻璃種翡翠鐲子,竟連一絲雜色都沒有。這麼好的東西,蘇擬卻是不曾戴過的。青荷冷眼看著那鐲子,緊緊地抿著嘴。
顏憶環的眼裏是奸計得逞的得意,嘴裏卻是大義凜然,口口聲聲說要正一正宮闈風氣,以儆效尤。
青荷被幾個凶巴巴的婆子押著,麵上卻是決然。她寧願自己受刑,也不願蘇擬求顏憶環一句。
顏憶環人贓俱獲,得意洋洋地就要走,被蘇擬冷聲喊住。她轉過身來,一雙丹鳳眼挑釁地望著蘇擬。我就是要拿你的陪嫁丫鬟出氣,你能怎麼著?
蘇擬提裙,慢慢行到顏憶環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