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荇宮。
王德輔快步走到閉目小睡的吳喚跟前,低頭耳語幾句。
吳喚緩緩睜了眼,神色難辨:“朕知道了。”
“吩咐下去,讓他們好好準備。”
王德輔眼簾微合:“是。”
眼看著端幸與蘇定大喜的日子越來越近,宮中各殿是一日忙似一日。
冷香殿的宮人更是收禮收到手軟,庫房裏已經快堆不下了。
隻可惜這幾日天氣一直陰著,好久不見晴,卻也下不來雨,讓人悶的慌。
經綸殿裏,眾人亦是蔫蔫的,沒精打采地在窗邊繡著女紅。
玲瓏拿著一把黃銅小剪,將刺繡上多餘的絲線剪了下來。
思來想去,她又拿起手邊金色的絲線,準備在瑤台玉鳳菊旁繡幾行小字。正繡的入神,佐政殿的門卻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王德輔一甩拂塵,快步走到玲瓏跟前,壓低了聲音:“郡主,皇上有請。”
玲瓏心頭一跳,銀針也不小心紮了手。血跡從她白皙的指尖緩緩滲出,將快要完工的刺繡染上了一點紅。
王德輔的目光從那行未繡完的小詩上移開,對玲瓏的失態置之一笑。
“郡主莫要讓皇上久等。”他語氣溫和。
玲瓏心中暗惱:這首詩竟讓王德輔給瞧見了!
嘴裏卻恭聲應了,起身隨王德輔出了殿。
她用小絹蓋起來的玉鳳菊刺繡上,分明用金線繡著: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未繡完的後兩句則是——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玲瓏不知吳喚召她所謂何事,一路忐忑地到了元極殿,竭力自持著走進殿裏。
她低眉斂目,俯身向高座上的吳喚行了大禮。
“玲瓏拜見皇上。”
吳喚的聲音卻有些沉重:“平身。”
玲瓏一顆心在胸口怦怦狂跳,手心亦是陣陣發涼,麵上的笑容卻是恭謹溫和。
她剛剛抬起頭,就聽得身旁傳來幾聲熟悉的啜泣聲,心下不由得大驚。
“奶娘,你怎麼在這裏?”
被玲瓏喚作奶娘的女人,體態豐盈、風韻猶存,正跪在一旁掩麵哭泣。
“郡主...是....是王妃,王妃出事了。”奶娘白淨的麵孔上,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玲瓏心中一跳,旋即立刻明白過來。
麵上卻是一幅焦急難耐的樣子:“奶娘,禦駕麵前,不得失禮。有什麼話,慢慢說便是。”
卻是高座上的吳喚先開了口。
他將瑞王的請罪折子合上,聲音沉痛:“你母妃隨你父王外出夏獵時,從馬上摔了下來,聽聞傷得很重。”
玲瓏聞言,立刻以手撫胸,花容失色。
她將“驚慌失措”這一神態,拿捏得亦十分到位。
“奶娘,母妃的傷到底要不要緊?”
奶娘咬一咬唇,哽咽著道:“若是王妃無礙,王爺也不會派奴來奉陽,專程請郡主回府了。”
言罷,奶娘睜著水氣朦朧的眸子,一雙籠煙眉似蹙非蹙,看向高座上的吳喚。
王德輔細細地把這奶娘一瞅,心中不由得大驚:這奶娘,容貌竟有七分肖似當年的貴妃娘娘!
吳喚歎了一聲:“玲瓏,你也莫要再耽擱了。”
“環玉閣已在幫你收拾東西。你們早些上路,回朝城去吧。”
玲瓏拭一拭眼角的淚:“是。”
又跪伏下去,以額輕輕叩地,顫抖著聲道:“長公主婚期即至,玲瓏卻不能在宮中相賀,還請皇上恕罪。”
“孝字第一,你早些回府陪伴玉鏡才是。”吳喚的臉隱在昏暗處,看不清表情。
來不及與堂兄妹們道別,那載著玲瓏入宮的車隊,又慌慌張張載著她回朝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