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聽懂了,聽懂了,夫人!”
此時嬤嬤終於落淚,因那空氣中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悲傷離別氣氛,與孩子降生的喜悅激動相調和?中和出令人酸澀落淚的氛圍?
為喜悅,為悲傷,此時?
都應有淚。
門外遠遠傳來女子焦急的聲音,似乎有人在急切的阻攔。
“老爺,老爺!你不能進去!”
尖銳激動的聲調,也沒能攔住男子堅定地腳步,如履疾風。
英俊男子一進門,首先看見榻上虛弱的女子?當下心口一痛,便扭過頭去,一眼也不去看繈褓中的嬰兒。
是誰聲音帶著苦澀?
“婉柔,你當真不說嗎?這個……是誰的孩子?”
他語氣苦澀悲傷,糅合在一起,在念到‘婉柔’閨名時還帶了幾分痛惜?
到了最後?
便隻剩刻骨冰涼,仿佛攜裹這淩利的冰花,聲調卻酸澀嘶啞,字字句句卻像是潑雪刀光一般,割碎撕扯著榻上女子的心,支離破碎,血肉橫飛。
沉默半晌,女子苦笑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強自掙紮著坐起來?
嬤嬤連忙去扶,轉頭怒道!
“老爺,夫人向來自重清白,你怎可因外界閑言碎語便來質問侮辱夫人!夫人是什麼性格,別人不了解,你難道不了解嗎?!”
一段話落,早已是淚流滿麵,屈辱憤怒的眼神狠狠瞪著側首不肯正眼相看的男子,恨不得將其剜心蝕骨?
女子喘息許久,悠悠開口,是誰苦笑一聲?
“老爺若不信我,何必有此一問?”
她說話時不知是心痛難抑,還是憤怒激動?激動到極致反而更加平靜,隻是臉上一片緋紅,仿佛一瞬間變得精神抖擻?
一轉眼,奄奄一息的女子說話不帶一點停頓喘息,連珠似得開口?
“孩子是你的,你若不信,我孟婉柔以死自諫清白,方如你願!”
她一字一句頓出,帶著鏗鏘的力度,似乎一字一句都在敲打人心,血肉破碎?
男子袖中手劇烈顫抖一下,堪堪穩住,神色半是慘痛半是愧疚,語聲顫顫——
“婉柔,我……我……”
他半晌說不出後話,在口中打轉,夾雜著無盡心酸苦痛?最終——
化作一聲歎息。
再回首,女子不再看他,隻抱起孩子,哽咽道——
“娘親沒法陪你了,雁兒,我的雁兒,我要你自由要你快樂肆意翱翔,別再重蹈娘的覆轍。”
語落,一頭撞上床柱,決然不帶留戀!
‘砰’的一聲!
直教人心肝顫抖,五髒俱焚!
同時響起的男子夾雜著巨大痛楚莫大哀傷,低吼出的聲音嘶啞絕望,沙啞破碎!
“婉柔!!!”
男子神色痛苦的閉上雙眼,床上的血順著錦被的邊緣滴落,炸開如午夜煙花般熾熱明烈的哀傷?
逐漸凝固,漸漸冰涼。
不知是不是像女子生前最後一刻的心情?隻剩下了蒼涼,麻木。
繈褓上,還殘留著母親的溫度,她在母親懷裏抬頭,看見女子靈動閃爍的眼眸。
僅僅是眼眸?
都能讓人生出無限仰慕,絕世芳華的清亮雙眼漸漸合上,她的目光堅強而執著?似乎想用力記住這張生動鮮明給了她兩世中唯一一次名為母親溫度的女子,將這個給了她唯一一次溫柔的女子烙印在靈魂中?
銘記於心。
吧嗒——
血順著孟婉柔的麵頰滴下,滴落於繈褓中孩子眉心?如同朱砂一點,灼灼其華,不可方物?
嬤嬤含淚抱起繈褓,看著懷中的孩子,眼中浮光掠影,轟然炸起一抹恨意!再漸漸歸於平靜。
孩子覺得,也許對嬤嬤而言,她生來就是帶著罪孽的。
她感覺的剛才那一瞬間帶著恨意的力度,像是下一秒就會帶著這樣的力度落於她頸間?再逐漸歸於最初的平靜。
等嬤嬤平靜下來,終於開口,是誰冷冷說道?
“既然東方將軍不想見到這個孩子,老奴便帶她回鎮國公府吧,想必孟國公是想見到她的。”
說著,便抱著繈褓往外走去。
這炙熱的夏,如何,也寒涼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