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東方雁雙膝落地,傲然直立。
這一生她從未真正跪過誰,哪怕是麵聖都隻是帶著敷衍隨隨便便雙膝一彎而已,而此刻那落地沉重,那心情也沉重,她願意用一路荊棘換他世界光明!
膝下有黃金又如何?千金求人不算虧!
氣節與他,孰比?
隻要能!她便去做!
那邊老者已經愣住,光看她行事便能看出這女子瀟灑放蕩漫不經心,而此刻這一跪,卻千真萬確帶著壓迫人心的力度?
令人心顫,心折。
卻已經有人一字一句,斷金切玉,鏗鏘開口!
“我走,你們救他!”
一字一字擲地有聲,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帶著懇切的力度,似乎灼人心神?
那老張麵色古怪,嘟囔一句。
“我有心留你,你這妮子真不知趣。”
那鷹目老者也神色一頓,卻惡毒開口發問。
“你是怕他連累了你,走不出這林子?”
嘖嘖,這句就別有用心了,她若說是?必定傷了那男子的心。
她若說不是?那男子必定不舍她離去,用一路坎坷換他光明。
艱難的抉擇,東方雁也在抉擇,她內心在叫囂:不是,我隻要他平安,隻要他一生中不為黑暗束縛!尤其是,不要因她而有所牽絆。
嘴上卻平靜的出口,千萬練習都沒有此刻發揮穩定,她雙目一閉,仰頭,雨水不知何時自天上淅淅瀝瀝落下,落她滿臉帶著晶瑩水光?
或有水光一閃而過劃過鬢角,隨著雨滴一同打落在地,埋沒其中。
她沉聲開口,滿臉無奈。
他看不見,卻隻聽她語氣堅定?
“是,帶著他,很累贅。”
她這一刻神情卻不是如此,那不舍那愛重那情深,萬萬不是嫌棄一個人時能露出的表情。
他,看不見。
雨淅淅瀝瀝下著,村裏人也忘了躲雨,此時看著女子跪姿挺直,一身傲骨淩厲?卻甘願為身旁男子折身,沾染一身泥濘?
卻沒人嫌棄她此時狼狽,隻因她那神情,是常人難以企及的決然和膽魄!
大雨瓢潑,荒山野嶺,她甘願選擇前路漫漫荊棘,換他一生光明。
話是那般說,那般無情那般冷心,表情卻清晰的表露出她的決然,她的傲氣?
而那話語,落在司馬玄耳中,卻是臉色一白?自己都沒注意的後退半步,那雨似乎落在心上,他苦笑。
對,他於她隻是朋友,也僅僅是朋友,誰會真為朋友兩肋插刀萬死不辭?他救過她,她也救過他,早該扯平。
是否他於她隻是人生過客,便當真可以如此隨意踐踏拋棄,不顧那顆滿腔熱血的真心零落成泥?
視覺和聽覺總是帶著難以言說的反差,眾人看著是這麼回事,看不見隻能聽的人,卻聽出來了另一回事?
他縱使失明,內心傲然睥睨俯視眾生的,那傲然的心,卻因她一句‘累贅’?無聲戳破了血洞,隻覺得一股涼風猛地灌入,似乎蔓延了四肢百骸,隻剩那空洞茫然。
因為愛重,所以柔軟,對她敞開了那堅硬的外殼,而輕易被她言語所傷?
怪不得誰。
是他自甘墮落,願用真心撞上她言槍語箭,一身狼狽不如一心破碎?他該。
老者似乎看出了司馬玄此刻神色的晦澀,又怎麼不明白電光火石間發生了怎樣的誤會?他卻不打算解釋,這女子說話淩厲字字果決,未免不是為了躲開他的照拂,甘願用一身泥濘狼狽換他堅強挺立?寧可讓他恨著她平安,也不願讓他愛著她冒險?
兩顆真心,同樣珍重,是誰不知?
大雨瓢潑,真心衝洗,日月可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