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栽培涵養之方,則宜誘之歌詩,以發其誌意;導之習禮,以肅其威儀;諷之讀書,以開其知覺。今人往往以歌詩、習禮為不切時務,此皆末俗庸鄙之見,烏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
這幾句話,是先生教育的方法。歌詩是最容易感動人的,禮儀也是很可以訓練人的,讀書聽詩也可以開發人的知識。所以先生用這三樣法子,教育童子。俗人不以歌詩、習禮為重,便失了古人立教的本意。這也是先生痛恨當時的人,不知道培養童子的德性,開發童子的知覺,專門記書做文的弊病。現在各國小學堂的功課,都有音樂、體操兩項,正合先生歌詩、習禮兩項,用意相同。我中國學堂裏的教習,都把音樂、體操當作無關緊要的學問,這才正是先生所罵的末俗庸鄙之見哩。
大抵童子之情,樂嬉遊而憚拘檢,如草木之始萌芽,舒暢之則條達,摧撓之則衰萎。今教童子,必使其趣向鼓舞,中心喜悅,則其進自不能已。譬之時而春風,沾被卉木,莫不萌動發越,自然日長月化。若冰霜剝落,則生意蕭索,日就枯槁矣!
先生這幾句話,是管理童子的法子。小孩子性情活潑,沒受慣拘束,活像初生的草木一般。別要壓製他,順著他的性子,他自然會生長發達起來,若是壓製拘束很了,他便不能夠生長。所以教育小孩子,也要像栽培草木一樣,不可壓製拘苦了他,要叫他心中時常快樂,自己自然曉得學好。這便和草木得了春風時雨一般,自然生機日發;和那秋天迫害草木的霜雪,效驗真是大不相同了。先生這樣管理童子的方法,世上迂腐老先生,多半不以為然。不知天地間無論何事,都是能自由才能發達,勉強壓製,才是有害無益。自由發達,才是他自己真發達。勉強壓製,就是他能夠照你的話去做,也合機器一般,不過是聽人調動罷了。西洋大教育家,有一個名叫斐司塔爾基(今譯裴斯泰洛齊——編者)的,他嚐說道,“教育童子,總要順著他的性情才好,設種種方法,惹起他的歡悅心,使他樂於受教。然後施以合宜之教育,才能夠開發他固有的智能”。他這幾句話,便合陽明先生的意見,正是一個鼻子孔出氣。可見無論古今中外,道理總是一樣。隻是西洋、日本各國,都遵守斐司塔爾基的方法。幼稚園和小學堂裏,都重在遊戲教育法,設出種種的法子一麵和他遊戲,一麵就是教他學問。叫小孩子個個歡天喜地,情願受教,沒有一個肯逃學的。所以他們國裏教育大興,人才日出。我中國幾百年前,就有了陽明先生這等教育好法子,隻是埋沒了幾百年,無人去理他的話。所以弄得教育童子的方法,就像冰霜剝落草木一般,一毫生意也沒有。人才如何能發達呢?
故凡誘之歌詩者,非但發其誌意而已,亦所以泄其跳號呼嘯於詠歌,宣其幽抑結滯於音節也。
這幾句話是說,教學生唱歌的道理。不但歌星的辭話,可以鼓動學生的誌氣,而且兒童的活潑性子,可以藉此善成。兒童憂悶呆滯的光景,也可以藉此解脫。先生這樣的意思,正合西人引誘兒童快樂主義,是一鼻孔出氣了。你看中國現在教書的先生,待學生如同閻王待小鬼一般,百方壓製,百方威嚇,終日拘在學屋裏咿咿唔唔,不許絲毫活動,弄得那柔弱的兒童,便合八十歲的老寡婦一般,剛強的一出學堂門,便合野馬一般。那裏還有一點優美活潑的少年氣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