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學校開始放暑假,我和邵磊說好了下山去看病,我先下的山,回去聯係好了醫院,又把姐姐留給我的房子收拾得幹幹淨淨,準備迎接邵磊的歸來,可是到了約定的日期,我並沒有等到邵磊,打他的電話,也一直在無法接通的狀態中。
我立刻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連夜買了火車票趕往那個小村子,邵磊不在學校裏,他房間裏的物品和我離開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他平時穿的衣服,鞋子,還有那個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都以最平常的姿態仿佛是在等待著主人歸來一般。
我找遍了山裏他常去的幾個地方,又發動村子裏的孩子們和家長和我一起尋找,邵磊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安恬和邵靈在得知後的第二天和第三天都分別趕到了這裏,和我一起尋遍了山裏的角角落落,後來又蔓延到鎮上,再回到我們生活的那座城市裏遍發尋人廣告,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半個月後,我向當地的派出所報了失蹤,決定回山上等待邵磊的歸來,隻是此後的日子裏再沒有了他的蹤跡。
關於他失蹤的傳言有很多種,村民們都說邵磊是外出的時候失足的跌落山崖,這裏的深山鮮有人經過,尤其是七八月份的時候,時常還有野狼和熊出現,因而不得見屍首;還有另外一種版本是說這裏的大山深處住著一個老神醫,是他把邵老師帶走醫治了,村民們說像邵老師這樣的好人一定會有神仙眷顧的。
我寧願相信後者,至少它還為我保留了希望,雖然希望是那麼的渺茫。
此後的大半年裏,我一直住在山上,接收了學校的工作,白天給孩子們上課,晚上坐在電腦前繼續邵磊留下來的日記,他的日記大都是寫給我,而我,是講給他聽的。
等待因為有了這些文字的慰藉而不再漫長。
十月底的時候,安恬上山來向我告別,她說她將離開這裏到法國定居,這樣一個時尚優雅大度的女子在提起邵磊的時候一再地落淚,她說:“他那麼的驕傲,一定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不想被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所以才會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躲起來了卻此生,我如果早知道他有這樣的想法,就不應該找你回來……”
山裏的風很大,刮得安恬衣袂飄飄,湛藍的天空上有大雁成群結隊地飛過,而安恬更像是那隻落單的孤雁,站在崖邊形單影隻,我見猶憐。
我沒有說話,把臉轉向風裏,風吹起我亂糟糟的頭發,好像有聲音落在山穀裏:
“你呀,頭發什麼時候都亂糟糟的,不像個女孩子……”
我知道有這些回憶陪伴著我,我其實並不孤單。
安恬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準備一直留在山上嗎?”
我衝她微笑,說:“我不知道,能留一日是一日吧,我如果走了,學校就沒有了,讓這些孩子們有學上是邵磊一直以來的心願,我想幫他完成這個心願,而且他走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帶,相信他不是有意想避開我,我要在這裏等他,萬一他回來我就能在第一時間見到他。”
命運真的讓人很難預料,我和安恬初認識的時候恐怕都沒有想過,很多年後我們會愛上同一個男子。
安恬也沒有再勸我,而是在猶豫了一下之後,說:“我來的時候,見過浩宇哥,他托我帶一句話給你,他說----拜托你好好活著,你還欠他很多東西沒有還。”
我也料到洛浩宇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隻是難為了這個傳話的人,隻怕安恬從沒有做過這麼為難的事情,以至於說得磕磕巴巴。
說起來,我還真是虧欠了洛浩宇,一次又一次辜負了他,隻是這樣人情債隻怕我這一輩子再也不能還,我轉向安恬,說:“幫我謝謝他,告訴他如果人還有下輩子的話,我下輩子再還他。”
冬天來了,依然沒有邵磊的消息,有個村民過來在教室裏砌爐子,順便也在我住的房間裏生起了爐火,並為我裝了煙囪,為了表示感謝,我買了煙酒給他,他堅決不肯要,說:“這些都是邵老師交代過的……”
我一驚,慌忙地問他:“你有邵老師的消息?”
他憨厚地搖頭,說:“邵老師失蹤前幾天去過我家,他說如果冬天你還在這裏住,要我幫忙來為你裝爐子和煙囪,要把爐火生得旺旺的,這裏冷,不比你們城市。”
我再次迷惑不堪,難道邵磊預知了自己的失蹤,還是他隻是覺得自己活不過冬天,又明知我固執倔強,因而提前做了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