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愛情的畫(3)(1 / 3)

灰色的大眼突然睜了開來,露著寒光逼視著水。而身下媽媽般溫暖的手突然也有了力量,連一口氣都沒來得及換,水就被吸入水麵以下。怎奈如何劃動手腳,卻似劃著空氣一般,借不著一點力量,反不斷墜落下去。江水從嘴巴鼻子湧進他的喉嚨,進入胸膛,水隻是感到胸口猛的疼痛了一下,就不再有氣短憋悶的難受勁兒,身體反而充實起來。媽媽的手仍然吸著他快速往下墜——這下墜的感覺真舒服啊!水張開眼睛環視著四周,一群群的小魚兒也好奇的看著他。那回水線以下竟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江中是綠色,靠岸一側卻是昏黃色的像一張大大的幕布,但更像刀劈斧削的峭壁,向下一直鋪開了去……迷茫間,似有一道雪白的綢練圍擁著他,繼續往下,峭壁仍未到底,但江中的水的顏色已由綠色變成了藍色,愈往下,愈藍,愈亮堂,竟像是藍色的天空。水的身體已不再是墜落,而是愈來愈輕盈,雙臂像變成了可以劃動空氣的翅膀。水一振翅,就朝著藍天飛去……

一縷江風拂過竹林,驚醒了枝頭上幾隻知了的午睡。知了們突然無序的尖叫起來,驚得水磨石魚缸裏的魚兒倏地躍出水麵,幾點水花兒濺到何老輩子的臉上。老輩子募地睜開眼睛,看著密密晃動的細碎陽光,心裏頭突然泛起一絲莫名的慌亂。站起身,快步朝江邊走去。

岸邊的小夥伴兒們,看著突然消失在水麵的水,頓時慌亂起來,不敢大聲叫喊更不敢下水去救。連滾帶爬逃到岸邊的何七閨嚇得往後退幾步,跌坐在沙堆裏,臉色慘白!

遭了遭了遭了,水被水鬼拖下去了——咋個辦咋個辦!!

要不喊人來救嘛,不然水就要被吃掉了……

要不得要不得!!回過些神的何七閨說,你們想被媽老漢兒打死嗦——

那咋個辦水不在了的嘛?!!胖兒哭起來。

搞快——把他的衣服鞋子丟河頭去就搞快跑,哪個問到就都說沒跟水在一起,不曉得咋回事!曉得了不,咹?!回過神來的何七閨狠狠掃了大夥兒一眼。

六神無主的孩子們看著何七閨幾下將水的衣服和鞋子再加幾塊兒鵝卵石纏裹一下,望江裏麵遠遠一丟,抱著自己的衣服鞋子,光著屁股,撒腿就朝莊稼地裏鑽了進去……

水愈飛愈高,已是飛翔在了天空之上……

何老輩子快步走到江邊的高岸上,把手中的蒲扇擋在頭頂遮擋仍舊刺眼的陽光,望向江邊兩岸。江水跟平日裏一樣嘩嘩的流著,渡船還是紋絲不動。河穀裏的萬物依舊安靜無聲,似乎還沒有從沉沉地午睡中醒來。

一隻偷屎鵲貼著水麵飛來,“唧”的一聲從他頭頂掠過,隻一瞬便消失了蹤跡。

後傳——桃溪江?落花塚

落花台是桃溪江北側陡峭山崖上的一處寬闊的高台,台上散落著一塊塊小車般大小的亂石,夾雜許多粗矮的桃樹,枝繁葉茂。不知何人何年所栽。

高台臨崖處是一小片平整的草地,被四周的幾塊大石跟幾棵台上最粗大的桃樹圍繞遮蓋。坐在台邊即可看到百來米下湍急的桃溪江,向東是桃溪渡口寬闊的江麵,那艘灰黑色的大渡船在江麵上慢悠悠的劃著。中壩子北岸邊的大黃角樹像個小小的盆景,隻是綠綠的一小團兒。江水在曲折卻窄峭的山穀間蜿蜒而去。對麵的石崖頂像刀口般,連一棵樹都容不下,而壁上卻有好些排列規整,或方或圓形的孔洞,周圍有著一些呈赭紅色,圖形怪異的岩畫。透過稀薄的水汽依稀可見崖底南溪鎮趕場的鄉人肩挑背扛,有些在岸邊休息,有些回家的人則穿過崖底一個石洞消失了。

台上的桃花要比別處開的要晚一個多月,且從未有人見過花落,枝頭上的花兒總是在某一個夜裏不翼而飛,地上連一片花瓣兒都看不到,更不要說結果了。今年不光開的晚,而且盡管台上的風很大,花兒開後卻依然不掉,眼看著進了六月。桃溪鎮的人嘖嘖稱奇,有年長的老人講,傳說是需要見著人的鮮血,花神才會離去。這種無稽之言自然招來大家的譏笑,但除了一貫冷峻少言的何老輩子。這些日子,何老輩子總是常常拄著他那從不離身的青銅手杖,緩緩走過小鎮亂石板鋪就的街道,銅杖當當的敲擊著路麵。從家走到黃角樹下,雙手拄杖,弓著背,眯縫著眼出神。不知是在聆聽汩汩的江水,還是在看高台上那一片雲彩般的殷紅。

這天早晨開課前,雲興致勃勃的約水去高台寫生。水說,趁著高三那幫子人都去市裏靜坐,我們幹脆去打台球吧,平時老被他們占著位子死活都不讓。

雲說,你這麼喜歡運動,等明年你上了高三,也去市裏——不,直接去天安門吧,那兒可寬敞,你慢慢運動好了。我自己一個人兒去,正好清靜。

別別別,我好久說不去了,隨口說說的嘛,又生氣!水撚著胸前的月亮項墜,嘴裏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嘿的傻笑。水遇到心慌事兒,就有這個下意識的動作。

水總是遷就著雲。雲最喜歡看水那一口大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