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月下香
花落花開，雲聚雲散，你何時有膽量堅守曾經受傷的理想？
1
“但願人長久，江畔共嬋娟。”柔柔的銀輝披散在她烏黑的長發上，眸子裏閃爍著幸福的光芒，比月光還要皎潔的光芒。
“你還要不要出國深造了？你還要不要前程了？”
我將筆重重地摔在桌上，把未完成的手稿揉成團，狠命地扔了出去。看著滿地被我丟棄的紙團，意識到今晚又無法創作什麼新曲了。
我仰靠在椅背上，對著天花板發呆，任由一幕幕場景上演。
“楊欣，有什麼事兒嗎？”
“小海，你快來S醫院一下！”
“醫院？出什麼事兒了？”
“心念出車禍了！”
腦袋嗡的一下，瞬間一片空白，我合上手機，飛奔了出去。
“師傅，能不能再開快點兒，我有急事。”身體有些發冷，可手心兒卻不住地冒汗。眼睛死死地盯著窗外，尋覓著S醫院的蹤跡。
“楊欣，心念怎麼樣了？”
“醫生說……”
“醫生說什麼？你快說呀！”
“醫生說要截肢。”
“截肢……”我突然感到重心不穩，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周遭霎時安靜下來，醫生、護士來來往往，隻看到嘴動，卻聽不到聲音。我跌坐在休息椅上，疲憊不堪。
“小海，還在工作呢，先把這碗湯喝了吧。”
“哦，媽，你來了。”母親端著熱湯放在桌上，我這才從思緒中回到現實來。
“媽那天跟你說的話，不是要給你壓力。我也是為你好，希望你考慮清楚。”
“我知道。”
“那好，把湯喝了，早點兒歇著吧，我先出去了。”
桌上的湯冒著熱氣，緩緩升騰，升騰，就像當日我熬給心念的一樣。
母親走進廚房，看著正在忙碌的我，“小海，你和心念的事兒到底打算怎麼辦？你真準備照顧她一輩子？”
我放下手中的湯匙，低低地說：“我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和她分手吧。”
“心念發生這種事，我也很難過。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真和心念結婚，你不僅要照顧4位老人，還要照顧心念，將來若有了孩子，還要照顧孩子。那你還要不要出國深造了？還要不要事業前程了？”
“媽，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我鄙視地瞅了她一眼，氣憤地離開了廚房。
手機鈴聲突然想起來了，這才發現熱氣已全消散，湯想必也涼了，而我卻一滴未進。翻開手機蓋，是一條短信：我已出院，明晚8點在街心公園等候，望你能來。
我恍然，自己定是忙昏了頭，竟未能親自接心念出院。
2
我如約前來，遠遠地就看到輪椅上的心念向我揮手。
一如昔日月下江畔揮手的她，微風吹拂起她飄逸的長發。
“今天約你來，是希望你能陪我一起看月亮。“
我抬起頭，方知曉今晚乃是月圓之夜。
“你還記得去年我們在江邊賞月的情景嗎？“
“當然記得。那晚夜黑如墨，蒼穹由近及遠鋪陳開去，一輪明亮的圓月掛在當空，柔柔的銀輝輕瀉下來，江水緩緩流淌，波光粼粼。你歡快地跑到江邊，招手示意讓我過去。你說好美，還說——”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你還問我，如果我們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還會一起在江邊賞月明嗎？我說當然，一定會的。然後你就開心地笑了，‘但願人長久，江畔共嬋娟。’”
“謝謝你還記著這些，聽你講以前的事真好。可我知道，你不應該活在回憶裏。”她轉過頭，聲音異常地平靜，“我們分手吧。”
“心念，你……”
“小海，你聽我說，有些事情誰都不想發生，可既然發生了就必須去麵對。”
“心念，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明白的。這不是你的錯，誰都沒有錯，可這是唯一能解決痛苦的方法。”
“不，心念，我不能這麼做。”
“可你想過自己的父母嗎？愛情並不是生命的全部，我們不能那麼自私，我不希望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就當是成全我，好嗎？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包袱。”
“心念，我……“喉頭像被什麼東西死死地勒住，哽咽難耐，隻有苦澀揮之不去，“對不起……心念，對不起。”
“如果你覺得愧對我，那就完成我一個心願吧。”
她抬眼望著我，目光中滿是期許，“我別無所求，趁今晚月圓之夜，讓我在月色下多看你幾眼，我想把你的樣子，永遠印在心裏麵。”
我看到她眸子裏溢出的光芒，比月光還皎潔的光芒，幻化成一片一片的花瓣，卻在風中，淒涼地飄落，飄落……
3
簽證諸事宜皆已辦好，我繼而要踏上異國之旅。臨行前，心中總覺空蕩蕩的，閑來無事便在街上遊逛。走著走著，不自覺地又來到街心公園。
心中莫名地竟有幾分希冀。
心念果真在這裏。她手中拿著張紙，頗專注地看著。
曾經一度以為，我和心念會像詩中寫的那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然而……算了，當斷不斷，隻會徒增痛苦罷了。我搖搖頭，轉身就要離開。
“啊——”
我看到拐杖被甩落到兩旁，紙張在風中翻飛，心念的手向那張紙夠著，夠著，可終究未果，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