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是西周曆史上最年輕的國家,其開國君主鄭桓公乃周厲王的庶子,公元前806年才被周宣王分封到位於今日陝西華縣東的鄭國,為周王室把守著崤函通道的西大門。
鄭桓公非常稱職地履行了周王室賦予的責任,政績斐然,據《史記?鄭世家》記載:“(鄭桓公)封三十三歲,百姓皆便愛之。幽王以為司徒。和集周民,周民皆說,河洛之間,人便思之。”
顯然,鄭桓公在執政的前期,上有領導重視,下有群眾擁戴,這樣的工作和生活想必是充滿愉悅的。
與鄭國的舒爽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周王室的日子並不好過,周幽王寵愛褒姒,廢弛政務,內有諸侯離心,外有戎人邊患,時局已經糜爛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
公元前780年,岐山震裂,導致涇水、渭水與洛水堵塞斷流,以農耕作為經濟基礎的周王畿和鄭國都麵臨因為水源枯竭而造成的歉收困境。在這樣的嚴峻形勢下,周幽王仍舊不知死活、我行我素,鄭桓公卻作出了一個超前而大膽的決定——東遷。
鄭國東遷的動機與形勢和後來周王室東遷不完全一樣。
周王室東遷時,鎬京被戎人嚴重破壞,而且隨時麵臨戎人的再次入侵,周王室已幾無容身之地,東遷其實是一種無奈之舉。
而當時鄭國得益於王畿的掩護,並沒有直接暴露在戎人的槍口前麵。可是,鄭國的這種安全感是暫時的、不可持續的。
鄭桓公清醒地意識到,內外交困的周王室在不可逆轉地沒落,極有可能會在不久後的某一天轟然倒塌,到時候,臨近王畿的鄭國必然被波及,從而遭受無妄之災。
所以,與其臨陣磨槍,不如早作打算,趁目前形勢還算平穩,另辟一個宜居的處所來安置人民,承繼祭祀。也就是說,鄭桓公所考慮的不是遷都,而是遷國,他要在東方尋找一塊合適的土地重新建立鄭國。
當然,遷國隻是終極目標,眼下的務實之舉,是要先在東方占據一塊前沿陣地,為日後的整體搬遷打好基礎。
天下這麼大,鄭桓公為什麼單單覺得東邊風景獨好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充分說明了隻有比較才能產生美。
首先我們看看北方,那裏正是犬戎的老窩,在當時周人的眼中,這不啻於一個類似龍潭虎穴的所在,老師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鄭桓公會向北搬遷,除非他活膩了。
再看看南方,那裏東西橫亙著一條海拔1500米到2500米的秦嶺,其間的斷裂褶皺數不勝數,如果不是為了去觀賞野生大熊貓,鄭桓公大概也沒有興趣帶著老婆孩子還有無數子民組團搞野外求生。
接著看看西方,那裏是秦人和戎人的交彙區,多少年來一直戰火紛飛,至今看不到和平的曙光,搬遷過去還不如呆在原地不動。
這樣排除下來,隻剩下遷居東方這條路還存在著理論上的可行性。
可是問題又來了,東方雖然麵積廣袤,但經過曆代周王的分封,好地段陸陸續續地都被其他諸侯國占領了,哪還有位置騰出來給鄭桓公立國呢?這個難題深深地困擾著鄭桓公,他亟需一個專家級的戰略大師來幫他破解分析。
很幸運,一個被太史公稱呼為太史伯(太史是官職,伯是名字)的鄭國人就是這方麵的頂尖人才,他建議鄭桓公把國家遷移到洛邑之東、黃河之南的那塊區域去。
鄭桓公眨巴眨巴眼,有沒有搞錯,那不是東虢國(文王同母弟虢叔的封國,大致位於今河南省滎陽市)和鄶國(祝融後代的封地,大致位於今河南省密縣)的地界嗎?難不成要我鳩占鵲巢?
太史伯堅定地點了點頭說:“東虢國和鄶國的國君貪而好利,百姓並不順服。如今,您司職司徒(主管征發徒役、勞役以及田地耕作,位高權重),深受百姓愛戴,如果真的請求住在那一帶,東虢國和鄶國國君看到您正當權,一定會答應劃撥土地給您的。”
鄭桓公心裏原本比較中意東南方的江漢平原,因為那裏水豐土沃,農業生產潛力巨大,而且從被中原正統視為蠻族的楚國手中奪取土地,情分和道義上也更加說得過去,於是他問太史伯遷往江漢平原如何。
太史伯認為斷斷不可,楚國、齊國、晉國和秦國是可以預期的四大強國,對於準備作戰略轉移的鄭國來說,和楚國這樣的強敵對抗太不明智。
鄭桓公恍然大悟,隨即向周幽王請示並照會東虢國和鄶國,說想在東邊弄塊地來安置鄭國的人口和財物。
周幽王正值倚重鄭國,便慷他人之慨,同意了鄭桓公這個無損於王室的要求。而東虢、鄶兩國國君也沒有拒絕,聯手貢獻出十座城邑,交付給了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