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政變這種遊戲的風險係數太高,即便搞成了也要背負亂臣賊子之名,如果沒搞成那就連“牽犬逐兔”亦不可得了。
要是公子突膽小怕事,或者不思進取,隻想一輩子當個衣食無憂的公子了事,那推翻鄭昭公的計劃就會無形之中增加很多的不確定性。
宋國方麵覺得祭足的擔心不無道理,於是又計議了一番,決定由雍大夫出麵,想辦法把公子突召到宋國來,當麵問個究竟。
公子突也是到了宋國後才得知自己被缺席推薦為鄭國未來的國君,他表現出近乎癲狂的歡喜,指天發誓願為鄭、宋兩國世代友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遵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秘密……這讓宋莊公和祭足心中的石頭都落了地。
不過,公子突的反應似乎過了度,也許是他對宋莊公表達感恩戴德之意時的表情和動作太卑微,太誇張,太惡心,導致宋莊公不知不覺產生了整個計劃是在為公子突作嫁衣裳的想法,進而心理失衡,提出了公子突上台後須向宋國進獻巨額財貨作為回報的要求。
公子突沉浸在天上掉餡餅的幸福中,此刻別說隻是簽訂個賣國條約,就算讓他賣血賣身賣爹賣媽賣老婆,隻怕也會不假思索、毅然簽之。
本來是個宋國提議的等價交換,事先一方出人一方出力,事後一方享國一方收個小弟,現在變成了好像是公子突哭著喊著求宋莊公幫他奪取政權一樣。
這個不經意的重大轉折,為日後鄭、宋兩國關係的畸形發展埋下了伏筆。
祭足雖然對宋莊公的漫天要價感到非常不滿,但事已至此,不可能再和宋國討價還價,隻好以個人名義和宋國結盟。
歸國後,祭足立即張開在國內培植多年的勢力網,迅速占領機場、電台、政府機關和軍營等各處要害,然後把一封早已擬就的文書送給鄭昭公,將目前的局勢稍作介紹,並設身處地地奉勸鄭昭公下野,出國旅遊個四五十年,有緣以後再回來繼續當國君。
鄭昭公四下一打量,內有祭足起哄,外有宋國圍逼,唯獨沒有人出來替他講句公道話,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迫不得已於9月13日買了張去往衛國的單程機票,拋下還沒坐熱的君位匆匆跑了。
9月25日,公子突繼立君位,史稱鄭厲公。
鄭厲公上一秒宣誓就職,宋國下一秒就發來了外交信函,打開一看,不是賀電,而是賬款催繳通知書。
鄭厲公很掃興,新公司剛開張就遇上討債鬼,細細回想之前和宋莊公達成的交易,自己也後悔當時太沒有原則,口子開得太大。你說還債吧,心有不甘況且難以籌措,可要是不還債吧,白紙黑字的也不好抵賴。
逡巡良久,鄭厲公搗鼓出一條折衷的方案,宋國索要的巨額財貨,鄭國即行支付,但是不給全,打個五折再送過去。
宋莊公驗貨後大怒,敢情你公子突要言而無信、過河拆橋是吧?當初若非我大發慈悲助你一臂之力,今日鄭國的一文一毫都是鄭昭公的,又哪輪到你來享受這潑天的富貴?連慷他人之慨都不會,我說你他娘的到底給還是不給?
鄭厲公心虛,隻得勉力又多多少少送去一些。
當然,宋莊公絕不就此滿足,口口聲聲要祭足站出來給個說法。
祭足卻沒把宋莊公的要挾太當回事,鄭國和宋國的陳年舊賬他一清二楚,當年宋莊公同樣受過鄭莊公大恩,可逢年過節也沒見宋國給鄭國猛送紅包,大家彼此彼此嘛,何必催迫得那麼厲害呢?